百目君想在灵异世界饲养妖怪娘 第588章

作者:试纸团

(捏)

肉眼可见的,怨灵气势汹汹的表情变得软和起来。

把杀人灭口抛到脑后的怨灵开始在少年怀里拱来拱去,而夜城看着现场表演了变脸绝活的花子,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坑了。

“咕嘿嘿嘿………”

“——你别把口水蹭上来啊!”

虽然避免了绿洲号因为乌龙事件而被自己人反补的最坏情况出现,但被自己带上来的海盗也不能放着不管,对几人说明情况之后,夜城独自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五指一捏,将一颗妖之眼托在身前。

放在伊邪那美事件之前,他只能把妖之眼散布到整个游轮,从几千个人里把目标挑出来,虽然也不会慢上太多,但一来还需要一个个辨别过去,二来比起夜城本体,妖之眼的隐蔽性和防护力都差了许多。但现在的夜城就完全不需要,他只是轻声道:

“——你刚才看到我了吧。”

神威如水,无声无息地渗入四周,船内的景色像快放一样流入夜城眼底。

喧闹的游客,安抚客人的侍应生,不动声色四处巡逻的水手,一张张面孔从他眼前闪过,然后定格在一张胡子拉碴,满是淤青和污垢的脸上。

那个海盗正赤着双脚站在一根承重柱下面,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海水的腥咸和常年不整洁留下的恶臭,在富丽堂皇的大厅中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好像一个被流浪汉唾在名画上的污点。

周围的乘客纷纷掩着鼻子从他周围离开,或许是歌德船长的话起了作用,他们把这个疯疯癫癫的男人当成了“海盗游戏”的开场演员,没有人想到要呼叫侍应生,而这里发出的杂音在喧闹的大厅中也不甚突出,一时间竟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发生的事。

幸运的是,海盗没有对近在咫尺的游客出手,或者说,他对围观的人群表现出了不正常的恐慌。

男人灰玻璃一样的眼球狂乱地转动着,俯下身体观察着四周的动静,像是在恐惧和警惕着某种东西,片刻后忽然一声大吼,手脚并用地向人墙薄弱的位置冲了过去。不明所以的乘客们慌忙让开一条道路,让他畅通无阻地通过。

他就像一只误闯进文明世界的野人,钻进百货大楼的猴子,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每当有人想要对他搭话,海盗就惊恐地挥舞着手臂把人驱赶离开。但在这座大厅中无论跑到哪里都只能看到享受宴会的游客,最后,他终于跑到了大厅的一个角落,把自己抱成一团,捂着嘴,尽可能的让自己缩的更小,用惊恐的眼神不断看向四周对自己指指点点的人群。

就是这个了……嗯?

找到目标的夜城忽然眨了下眼睛,然后微微晃了晃脑袋。

在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好像同时看到了两个海盗,就像是放空眼神看东西会出现的重影一样,这种徘徊不去的错位感让他久违的有些眩晕。

“喂!那边是什么动静!去看看!”

海盗惹出的风波终于引起了船员的注意力,几名侍应生交头接耳一番,遵照对讲耳机的指挥从不同方向朝海盗的位置围拢过去。

“那么,我也看到你了哦。”

夜城向前迈出一步,他的身体快速化作虚无,而当这一步完整踏出之时,少年便恰好出现在海盗眼前。

“——大,大人!”

在见到夜城的那一刻,海盗眼中猛地爆发出强烈的光彩,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扑在他脚边,伸手要去抱住少年的脚踝。

“你怎么了?”

夜城随手拎着他的衣领,把人从地上拉起来,海盗则顺势挂在了他的胳膊上,不知哪来的力气,死死抓着他的肩膀,口中不断吐出白沫和不成句子的短语。

“救救我!大人!不要让我被祂带走!不!我要离开!我要回去!回不去,回不去了!我不要回去!……来了!船来了!那艘船要来了!祂要进来了!灯塔!是灯塔的光!范德狄根!”

“你冷静一点。”

夜城把男人晃了几下,但海盗的眼神仍旧散乱不清,嘴里的话语也颠三倒四,迟迟说不到主题。

附近出现的侍应生越来越多,夜城抓起海盗正打算离开,但转念一想又停下脚步。

他把海盗丢在身后,对着第一个靠近的船员说道:

“带我去见你们的船长。”

绿洲号的船长室在整艘船最上层,内部装饰和外面的大厅同样华丽,宽敞平坦的红木桌上放着现代化的各种仪器和古典的羽毛笔与墨水瓶,还有打开的烟盒与雪茄剪。柔软的地毯绣着罗盘的图案,围绕着罗盘的图画则描绘着一名赤裸的健壮男性手持长剑刺中一只鲸鱼的图画。墙壁上挂着几张陈旧褪色的照片,上面都是各式各样不同年代的舰船,正中央的位置则挂着一把金色的船舵,夜城怀疑那东西是纯金的。

在夜城走进船长室的时候,歌德正背对着他,男人举着一面手镜,右手则用一个精巧的小夹子夹住翘起来的胡须,全神贯注地打算把两边的胡须弄到相同的曲度——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海盗的惨叫适时响起——于是房间里很快响起了第二声叫唤。

“啊——谢天谢地!”

他抽着冷气回过头来,然后一眼便注意到了夜城和被他拖着的海盗,眼前顿时一亮,张开手臂大步走向大门,嘴里夸张地嚷道:“还好有您在这里——”

“你的胡子歪了。”

“抱歉,请等一下……嘶!”

船长尴尬地想要把另外一半假胡子也撕下来,结果疼的嘴角一抽,只好胡乱把它按回脸上,就这么顶着歪到天上的胡子和夜城聊了起来。

“外面的乘客没有受伤吧?如果不是您帮忙,我都不敢想会变成什么样——”

“我有事问你。”

不等他把感谢之语讲完,夜城便直接聊当地问道。

“……您指的是什么?”

“他是怎么回事?”夜城指了指海盗。

“呃……疯了?”

歌德船长厌恶地看了眼发疯的海盗,然后不确定地从自己的脑海里搜刮出一个单词。

“我知道他疯了,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他被你们带走之后就疯了。”

“我不明白,先生……”

男人不安地搓着手:“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您是想说我对他做了什么?但上帝见证,我什么都没有做……或许我的水手们对他粗暴了一点,但海盗不就应该这么对付吗……”

“你确定吗?”

夜城直视着歌德的眼睛,后者被他看的有些心虚,他感觉对面这个年轻人的目光像剑一样刺穿了自己的大脑,让自己的所有念头暴露在太阳底下,但还是努力做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

“对了,您保养的很好。”

就在歌德快要坚持不住,软倒在椅子上的时候,夜城忽然笑了起来,散发出的巨大压力也为之一空。

“呃?”

船长显然没有料到他会这么说,下意识擦了把汗,白色的油脂被抹掉了一块,露出下面的肉色:“谢谢夸奖……”

在摘下那个滑稽的假胡子,抹掉脸上的猪油膏之后,船长的样貌和之前比起来简直变了个人,身形笔挺匀称,是那种不算强壮,但十分灵巧柔韧,具有爆发力的类型——这从他刚才的高难度杂技就看得出来,最重要的是,他的年纪看起来顶多也就在三十五岁上下,完全是个充满了男性魅力的半步中年。

“没办法,为了让客人高兴,做出一点牺牲也是值得的……”

“是吗?”

夜城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句,然后把瑟瑟发抖的海盗抛下,越过歌德走向船长的桌子。后者下意识伸手拉住他,但在碰到夜城肩膀的瞬间,男人只觉得手臂酸软,像是被一根铁棒狠狠敲了一下,半边身体顿时不听使唤,差点跪倒在地,只能看着夜城一步步走到船长的座位边。

他的手在桌子下面一抹,被整齐切断的锁芯落在地毯上,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然后,夜城轻巧地拉开抽屉,又轻车熟路地翻开里侧的暗格,那里既没有珠宝也没有古董,只有一张塑封的照片。

照片边缘有些泛黄,看起来至少有二三十年的历史了,但整体看起来还算干净,似乎被人精心保养过。照片上的背景是一艘崭新的货船,两名男子勾肩搭背地站在船前。其中身材健壮的男人留着钢针短发,只穿着白色的背心,正在哈哈大笑。而另一个男人更矜持一些,手里拿着一杯带阳伞的高脚杯,对着拍照者举起杯子。

夜城低头看了看相片,然后抬起头道:“这照片上的人是你吗”

理所当然,歌德船长并没有接上一句“是我,那时候我还很瘦”,男人只是看着夜城手里相片,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

那个短发男人应该是年轻时的沃尔夫冈——老实说,作为亚洲人的夜城对白人的样貌并不是特别敏感,当照片和真人差了几十岁的时候就更是如此。

他敢下这个判断的主要依仗是,照片上黑发男人的脸和歌德船长一模一样。

“我很好奇什么样的保养能让人几十年保持完全相同的容貌。如果您肯慷慨地推荐一下什么化妆品的效果这么好,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

歌德的视线在照片上旋过,咬了咬嘴唇,仍旧没有开口。

“那么,我先做个自我介绍。”

他坐在歌德的椅子上,双手交叉抵着下巴,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我通常来说会给自己下一个约束,在确定某人不是无辜者之前,我绝不用一些‘特殊’的手段和他们打交道。比如洗脑,催眠,又或者把眼睛挖出来尝尝——”

“不是说我做不到,也不是会有什么代价,而是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虽然我可能不是人,但我觉得还是应该有点坚持,让我能和那群颠佬区分开——当然,我承认,通常来说这样也更有趣。”

夜城的视线落在海盗身上,在满意地确认歌德已经完全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并且开始打哆嗦之后,他继续说了下去:

“我没有在你身上看到业力——你不需要知道那是什么——所以我一开始觉得你和大部分人一样,属于需要我应该正常对待的目标——但现在,我的想法开始动摇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便再次用平静的目光看向歌德,后者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流下,在铺满油膏和珍珠粉的脸上冲刷出一道道痕迹。

“……我说。”

几分钟后,他像是被抽走了脊椎的骨头一样,无力地垂下脑袋:“那些海盗,我知道他们的目的。”

男人说道。

“他们为塞壬而来。”

第855章:引 狼 入 室 绿 洲 号(5k)

“塞壬?”

夜城诧异道:“你们养那玩意干什么?也觉得家里米太多了吗?”

歌德:“……什么叫也?”

两人相互看了看,都觉得对方可能对塞壬有什么奇怪的误解。

(对了,年兽事件时的人鱼之灵还处在诅咒状态,还活着的人鱼应该没那么吓人,而且也不知道人鱼和塞壬到底算不算亲戚。)

坐在原本属于歌德的椅子上,夜城的指尖在桌子上清脆地敲了一声,船长室的大门凭空关闭,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再次用眼神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原则’这种东西最牢固的时期一般会截止在第一次被打破之前,一旦开了个头,人们往往就很难再坚持下去。男人的视线在华丽的船长室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回到桌子上的泛黄相片,惆怅地叹了口气。

“我可以来一支……算了。”

看着夜城的表情,歌德船长识趣地缩回指着雪茄的手,他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两条腿下意识交叠起来。

厚重的大门紧紧闭合,窗外的风雨和门外的人声都被隔绝在另一边,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壁炉——也不知道他为啥会在船长室造这玩意——中木头被火燃烧的噼啪声,火堆中传来桂皮的香味,正适合故事的开场。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现在回想起来就像是在上个夏天。”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燃烧的味道,让自己的回忆更清晰一点。

“当时的我和沃尔夫冈只是两个初出茅庐的水手,热情,强壮,踌躇满志,打架是一把好手,就像两只发情的公牛,发誓要在海上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首先,要有一艘自己的船。”

“这不容易,先生。”

他强调道:“非常不容易——不是每个人都能向您这样随手拿出一笔巨款,我们只是普通人,而且是运气不那么好的一种。”

“总之,我们这种没什么文化的年轻人只能从基础的水手做起,做了有几年时间才渐渐觉得自己上道了,代价则是一开始的雄心壮志都被海上的日头晒成汗,滴进朗姆酒杯里,最后变成小便流走。原本我们都以为自己接下里的人生就会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下去,直到那一天的事发生。”

“当时我们在一搜远洋货船上干活——就跟沃尔夫冈现在的那个差不多。船长是个没什么本事的混蛋,除非把喝酒的本事也算上——或者拿鞭子抽人的技巧也行。”

“有一次,我们接到了一份业务,内容是送货,在西西里岛附近接货,经过墨西拿海峡,然后绕过希腊,顺着苏伊士运河向南,一直来到大西洋。”

“只运送一个货物会浪费很多空间,船长原本是不想做的,但对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最后他还是决定走这一趟。为了节省开支,他没有带上所有人,只带上了必要的几个亲信和两三个干活的人手,我和沃尔夫冈就在其中。”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

“货物是个单独的集装箱,很大,表面有很厚的铁锈,边角还会往外渗出水,就像从海底打捞出来的沉船箱子一样。盖子被几把大锁和铁链封着,很勉强才能掀开一条手指粗的缝隙,根本看不到里面有什么。”

“原本我们大概两三天就能来到预定的位置,但对方要求我们只能在夜里航行,白天必须让船静默,看在钱的份上,船长答应了这个要求。但这样一来需要的时间就被拖到了差不多一星期。”

“第一个晚上平安无事,第二个晚上也一样,但之后船上便出现了怪事。”

说到这里,歌德的表情变得有些异样,眉毛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就像在逼迫自己复述刚刚睡觉时做的噩梦。

“船上的角落开始出现食物的残渣,到后来甚至开始出现鱼类的骨架——生的那种。有人晚上巡逻的时候听到孩子一样的哭声,窃窃私语,甚至还有女人的歌声……它们会在任何不经意的时候出现,但一旦你仔细去找,又会很快消失不见。”

“常年跑远洋的水手大多是很迷信的,他们经常因为一些‘预兆’改变主意,何况这次的事好像真的不太对劲。”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现在看起来,那其实倒也算不上迷信。有船员建议放弃这单生意,激进一点的人干脆嚷嚷着立刻把那个古怪的箱子丢进海里,然后尽快原路返回。”

“当然,船长粗暴地驳回了所有人的意见——您知道,在公海上,一艘船的船长就算不也是国王也差不多了,更何况他还有唯一一把枪。”

“但一把枪是镇压不了所有人的,尤其是人们发疯的时候。”

“一直面对空无一物的大海会让人不停积累压力,再加上不断发生的怪事,在这种紧张状态下,人们开始因为一些小事争吵。之后,争吵逐渐演变成了打斗,他们越来越暴躁,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发生意外’这件事本身不让人意外。”

“终于,在第六个晚上,船上发生了暴乱。一名水手说厨师在自己的饭里加了料,在推搡中厨师突然掏出尖刀,刺进了他的胸膛。”

“惊叫,追逐,一场暴乱就这么开始了,我们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知道应该对谁动手,所有人就像着了魔一样自相残杀。”

“最后,船长用枪打死了自己的大副,自己身上也中了几刀,那个老男人当着我们的面举着一本圣经,大喊着‘主啊,宽恕我’跳进了大海。”

在这里,歌德停顿了一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后来我才听一个牧师说,自杀的人是进不了天堂的,但我还是希望上帝能够宽容一点——尽管他不是什么好人。”

“总之。”他继续说道:“在一场不应该发生的暴乱之后,船上只剩下了两个还喘气的人,我,还有沃尔夫刚。酒馆干架的经验,兄弟间的默契,又或者单纯就是运气好,总之,我们活了下来——船长死了,大副死了,水手们死了,回到陆地上不知道要怎么和警官解释,但至少我们还活着,而且没有死的打算。”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终于浮现了一点放松的笑容,似乎被当时的情绪感染了现在的自己。

“我们坚信那个箱子就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放任它留在船上只会继续带来厄运。靠我们两个没办法把箱子卸掉,为了活下去,我们用撬棍撬开了锁,打开了箱子的门,打算碰碰运气——说不定那个东西也可以用撬棍,或者别的什么,比如一把火,解决掉。”

“在大门打开的一瞬间,我看到了——”

“塞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