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简单来说，就像是被水泡过一次，然后又重见天日的船舱。
和海盗交换了眼睛之后，夜城得以用他的视角观察另一个世界。在海盗眼里，这个房间只有他自己一人，坐在桌后的夜城并不存在。
然后，他把头转向窗外。
透过墙上的破洞，他看到了外面的海面，海上雾气很大，和现实一样下着雨，但是海面并不显得昏暗，反而被一种奇异的红色光芒笼罩着，既不像白天也不像晚上。
那并不是阳光，也不是灯光之类的东西，它在海面上闪烁着，朦朦胧胧，无处不在但又飘忽不定，就像一层虚幻而不祥的薄雾，或者墓地萤火虫散发的幽光。
那就是他说的光吗？——似乎也没什么可怕的。
海盗在房间里环视一周，试着翻了翻摆在桌子上的书本，可惜这里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变质腐败，轻轻一碰就散成灰尘，混在污水里。确定没有什么值得调查的东西之后，他转过身，一步步外走去。
夜城的权能让他把自己的触角伸进另一个世界，但受限于权能的性质，这具身体也没办法承受更多的力量，他暂时只能像控制游戏里的角色一样，老老实实用双腿探地图。
幸好海盗的身体是被他治疗过的，正处在万全的巅峰时期，有着成年人极限的身体活力，只要不碰上太麻烦的事应该都可以解决。
于是，在夜城的控制下，海盗跨过脱落一半的大门，迈出船长室。
那个瞬间，破败的场景映入眼帘。
船长室外是一条长走廊，和房间内部一样破败，两侧悬挂着陈旧掉色的人物肖像画，潮湿的发霉地板每走一步都会发出让人心里发虚的吱嘎声。海上的红光顺着墙壁上的不规则缝隙射进来，为四周蒙上一层淡红色，让走廊不至于陷入彻底的黑暗。
他伸手在走廊的墙壁上抹了一把，收回手时，指尖挂着一坨恶心的灰尘，上面混杂着苔藓和藻类的碎片，也不知道这里到底过去了多久。
嚓。
随手把污渍抹在衣服上，‘海盗’继续向前，朝着走廊的出口走去。
在夜城控制着海盗探查另一个世界的时候，女孩们也在各个位置进行着自己的活动。
“本杰明先生。”／《Q》裙￡吧}Ⅴ*(]亿‰*∑〇}霸&*靶?
百目光在走廊中堵住了绿洲号的大副，后者是个健壮高大的白人，个头足有两米高，和身高一样夸张的还有他的体型，她疑心对方的腰围和身高一样夸张。宽大的水手衫套在他的身上简直像是潜水员的紧身衣，每一粒纽扣都微微陷入肚皮，好像动作稍微激烈一点就会弹开。
他几乎就是水手这个词的刻板印象合订本，强壮，暴躁，散发着海盐一样粗粝的味道。
“哪来的小姑娘……”
男人把衬衫的袖子挽到手肘，露出多毛而黝黑的粗壮小臂，手里抓着一个酒瓶，正试图徒手拔下瓶口的木塞。
听到侦探小姐的声音，他低头看向对方——这个动作废了点劲，难度只比他低头看到自己的鞋带要小上一点。
“抱歉，我给人不签名。”
他粗鲁地打了个嗝：“去找外面的歌星吧。”
本杰明打算绕过对方，但他的身体宽度实在太大，哪怕和他比起来，百目光娇小的可以站在他的肩膀上跳舞，员工走廊也容不下半分腾挪空间。
“小姐。”
他定了定神，用尽可能温和的语气（很难说他达成了目的）说道：“我还有事要做，劳驾借光。”
百目光向后退了一步，但却没有直接让开路：“我只是想打听一下，你们……”
“没什么好打听的，小姐，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去问船长，我知道他要我们……”
本杰明大副顿了一下：“知无不言。”
“但我知道的就只有怎么把这艘船稳稳的开起来。”
说着，他往前迈了一步，就像一堵墙迎面推来，打算强行走出去。
“好吧，好吧。”
百目光举手做放弃状：“其实我只是想问问，你们的船长是不是对你们不怎么样啊，不然大副怎么会喝这种差劲的酒？”
“……你说差劲？”
大副终于停下了动作，他眯起本来就不算大的眼睛：“这可是——”
“摩根船长，牙买加产浓烈型朗姆，陈年款。”
“你知道？”
男人下意识摆弄着手里的酒瓶。
“当然。”
侦探小姐侃侃而谈：“它和其他公司产的朗姆酒最大的不同是酿造过程加了辣椒，能够产生一种特殊的刺激香气，5年以上酿造，顶级款需要18年。虽然是相对亲民的品牌，价格上不如有些高档次的朗姆酒，但其实很多有经验的老手反而会更喜欢它。”
“哼哼……”
本杰明耸了耸肩，没有说话，不过看得出来心情不错，但百目光的下一句又让他变了脸色。
“但是，要我说，它差劲透了，连十六世纪的海盗都要拿它喂狗。”
“嘿，小女孩。”
被挑战了爱好的大副不爽地咳嗽了一声：“不是把说明书记得清楚就可以说自己很懂这些，我告诉你，真正——”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百目光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玻璃瓶。
严格来说，是个汽水瓶，而且是已经被开封过的汽水瓶，有人把里面的汽水喝光，然后把酒灌了进去——无论怎么看都是毫无经验，或者说简直可以判死刑的外行做法。
然而，在看到那瓶酒的瞬间，大副就再也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
酒液透明，澄澈，随着女孩的摇晃散发出半凝固的，冰一样的色泽，哪怕只有散发出的一缕味道（还他妈混着汽水味），他也能够百分百确定，就算自己这辈子喝过的最好的酒也比不上对方的一个指甲盖，而自己现在手里的这瓶狗屎，就活该浇在田边的牛粪堆里。
咕呶。
醉醺醺的男人喉结明显地动了一下，直接伸出手去，但百目光却灵活地转了个身，像蜻蜓一样躲过了对方的抓捕。
“这酒……不是船上的。”
失手让本杰明稍微清醒了一些，他晃了晃脑袋，眼睛却像被焊在了对方手里的酒瓶上一样。
“没错，是我朋友带来的，就在外面不远，像这样的酒她手里要多少有多少。”
侦探眨了眨眼：“怎么样？现在有时间和我聊聊了吗？放心，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第857章：捕鲸好汉（4.3k）
“呦，桃香，你从熟人那回来了？”
片刻后，大厅的宴会区，百目光坐在椅子上，摆弄着手里的录音笔，对走过来的可爱女孩招了招手。
“小光小姐！还有辘首姐！我回来了！”
萝莉剑士小跑到她身边，看来在远海上见到故人让她十分兴奋：
“山梦姐说自己已经不会再做噩梦了，身体的康复训练也很顺利，她嘱托我给辘首姐道谢，如果可以的话，也对另一个我问声好，就说她已经不在乎当时的事了。”
女孩顿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不解的神色：
“不过，我临走的时候山梦姐特意避开其他人，单独问我能不能用桃子给南先生也做一个身子，最好也是能发挥出身体极限的那种，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你就当没听过吧。”
侦探小姐翻了个白眼。
“哦哦……”
桃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看向桌子对面：
“呐，小光姐，那个是……”
“那个啊，是证人。”
侦探小姐淡定地看了看一片凌乱的餐桌。她和她的客人独占了张长桌，此时的宴会桌上杯盘狼藉，洁白的桌布被残羹剩饭的汤汁染的五颜六色，吃过的空碗盘胡乱堆成小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人来收拾。
在锅碗瓢盆的包围中，一名醉眼朦胧的大汉强撑着倚在桌边，脑袋不时向下一坠，手里捏着酒杯，但里面的酒早就被洒的干干净净。
“别看他长成那样，戒心还挺重的，一开始竟然能忍住不贪杯，所以……”
“所以？”
“所以，我提议让辘首和他玩掰手腕游戏，谁输了就喝一杯。”
“……”
桃香的眼睛眨了两下：“然后呢？”
唰——
百目光一抽桌布，露出下面横七竖八的水手，每个人的手腕都红的发亮，看起来是一击毙命……我是说一击定胜负。所有人脸上都给挂着满足的笑容，酒鼾声此起彼伏，醉汉大合唱演奏的震天响——看来想要过来收拾残局的人都在这里了。
唯一一个看起来不怎么开心的就只有站在桌边，面无表情的犯罪嫌疑人。
“吾，现在能喝酒了吗？”
把鬼王打发去一边胡吃海喝，百目光拖过一把椅子，趴在椅背上对大副说道。
“这位浸水猪先生，在你醉死之前我有几个问题要问——这艘船上究竟有什么宝物？”
“捣……唔？”
本杰明抬了抬眼睛，摇了摇头，然后又耷拉了下去。
“不愿意回答吗？好吧，我们换个话题。”
侦探转了转眼睛，随后道：“说起来，你明明是大副，但在船上好像没什么地位啊？”
这句话起到了预料中的作用，本杰明大副忽地抬起头，被肿眼泡遮住的小眼睛通了电一样瞪向少女，因为醉酒而泛红的脸更加通红，活像是烧起了火——侦探小姐适时地在这火上又浇了一把油。
“我听说，一艘船上除了船长，大副就是权利最大的人，但我看你和一般水手也没什么差别啊。酒只能喝便宜的朗姆，还要打扮成这幅样子和普通水手混在一起，做最危险的海上表演……”
“那是——我，我自己要求的！”
男人把桌子拍得叮咣响，口齿不清地吼道：“只有我才能做到！只有我！”
“杀鲸鱼？这活随便谁都能干吧？”
百目光做出不屑一顾的表情：“你知道吗？我们霓虹可以干的更漂亮，我们不需要木头叉子和没文化的水手——科技，科技你懂吗？这么大的电击枪，只要按一下按钮，‘呯！’就干掉一只鲸鱼，把它从这一头拖进船，另一头就哗啦啦地冒出来鲸鱼肉香肠。”
“鲸鱼……那算得了什么。”
本杰明哼了一声，抓起眼前吃到一半的肉排放在嘴里咀嚼起来：“我说的可是更珍贵，更稀奇的东西……”
“我知道我知道。”
侦探小姐满不在乎道：“顶多就是保护动物呗，刚才我都看见了，你们连未成年的抹香鲸都杀，无非是仗着在公海上没人知……”
“人鱼！”
本杰明随手把啃得没有一丝碎肉的肋骨丢在盘子里，发出咣当一声。
“……你是说一种海牛？”
“人鱼！”
男人脖子上的血管鼓了一下，两只手夹在身边啪嗒啪嗒，模仿鱼鳍拍打的样子：“一半是人，一半是鱼的小美人儿！”
“……你逗我吧？”
“终于有万事通小姐不知道的事了？”
大副眯起眼睛，做出卖关子的表情，百目光则趁这个机会往他的酒杯里倒满了酒，在鬼之酒的作用下，男人的虚荣心和表达欲在肚子和脑子里同时熊熊燃烧起来。
他胡乱揪起衣服前襟擦了擦嘴，嘟囔道：
“那时候，我在一艘捕鲸船上做大副，我的手下有二三十号人，个个都是好小伙子，只要是被我们盯上的鲸鱼，就没有抓不住的！不是和你吹牛，那时候我还挺有名气的，报纸上经常登刊我在哪里又抓了一只前所未有的大鱼之类的事。”
“唯一的问题是，我们的船长是个蠢货，他养在房间的鹦鹉都比他干的更好！——因为它只会说一句‘对，就这么办’。”
男人用力喘了几口气：“总之，在那个白痴的坚持下，我们为了追一只鲸鱼在海上走得太远了”
他看了眼头顶的天窗：“当时天气很糟，就跟今天差不多，我们追丢了猎物，所有人都知道这时候就该认亏，但那个杀千刀的蠢货——天知道他为什么要那么坚持，说不定是欠了红粉磨坊的钱。”
“然后，我们运气不错……也可以说糟透了。”
他说道：“我们发现了一只新的鲸鱼。”
“一般的鲸鱼会主动避开捕鲸船，但那头鲸鱼当时表现的很奇怪。你知道座头鲸吧，那些畜生会主动攻击对同类有威胁的东西，但我看到的是一只抹香鲸。”
男人低声说着，眼睛里闪过一丝混着愤怒和恐惧的情绪：
“它比一般的同类大，可能一点五倍，或者两倍，我不确定……头上有道很深的伤疤，不是虎鲸或者大王乌贼的痕迹，或许在它小时候被人攻击过。你可能不相信，但我告诉你，鲸鱼很聪明，而且同样记仇。”
“我们一开始还很高兴有了新猎物，它也表现得和普通鲸鱼没什么区别，被刺了一叉之后就向远处逃跑，我们开着船在在后面缀着，等它失血过多就动手给它最后一下。”
本杰明霍地抬高了音量：“但是！那是个陷阱！它故意的！”
“我说过了，那天的天气很糟，又是个晚上，所以海面的能见度很低，等瞭头反应过来的时候，它已经从下面撞上了船——”
“一般来说，鲸鱼的体重在捕鲸船面前没什么大不了的，但那家伙太大，太重了！而且我们后来才发现，它把我们引进了一出礁石很多的海域！舵工想要避让，结果反而迎面撞上一块大暗礁。”
“船的龙骨受了伤，水密舱也漏了三个，没过多久就彻底沉了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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