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布利斯目露憧憬之色：“只要听着她的歌声，我就能神奇的平静下来，我把她的事告诉告诉给同一艘船上的同僚，但除了我之外没人能看到她——我猜她应该是只愿意在我面前现身。”
他微笑起来。
“每当轮到我值班的时候，我就会试着和她搭话，她一开始还不怎么习惯，但我们很快就相互熟悉了对方的存在。”
“有了她的陪伴，我终于熬过了那些地狱一样的日子，直到我收到返航的命令。”
“我想要带着她回去，但她就那么离开了，就像出现时一样的悄无声息，甩着尾巴，头也不回地游进了更深，就算探照灯也照不到的海底，再也没有回来。”
在回国复命后不久，布利斯就因为身体问题离开了潜艇的岗位，他优秀的战绩带来了许多荣誉，名声，嘉奖，地位，纷至沓来，人们恭贺他他前途无量，但只有布利斯自己知道，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回到死人棺材一样的潜艇里，在人鱼的歌声和船员的体味里沉沉睡去。
“我以为回到陆地上之后就能拜托那些恐惧，但我错了，听不到她的歌声，过去的噩梦很快就找了回来，那些浮肿的鬼魂想要拖着我的脚，把我拽进海底的最深处。我能听到那下面有某种东西，它在笑，它在等待，等着我落进它那无休止饥饿大口的一天！”
轮机长的声音浸透了恐惧，似乎还没有从回忆中挣脱出来：“如果听不到她的歌声，我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梦里的大海吞噬，什么也剩不下来！”
布利斯不止一次地试着提交了重返潜艇序列的报告，但他的精神状态显然不足以通过军队的考核。于是他只能在绝望中日益枯萎，就像条离开了大海的鱼，绝望而无助地开合着鱼鳃，试图从空气中榨取一点水分。
因此，当绿洲号的人找上他的时候，他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尽管我知道那不是我认识的人鱼，但只要听着她们的歌，我就能平静下来，否则我就会想回想起那些血和人体从冷的海水里落下的样子。我成为了这艘船的轮机长，按照先生的指示带人进入深海捕捉更多的人鱼，她们就在船的最下面每天唱着歌。”
或许是激烈的情绪波动削弱了他的精神，男人比之前话痨了不少，又或许是他也一直希望能够对什么人倾诉自己长久积攒下来的情绪压力。
“所以，歌德根本不需要怀疑我的忠诚，我绝对不会背叛绿洲号……我很嫉妒他，凭什么他那样的人可以拥有天使的爱还避之不及，我就只能隔着密封门听听声音？就因为那个白痴不懂得欣赏天使的美吗？！”
他用力锤向身旁的电梯墙壁，发出铜锣般的声响。
咣啷！
就在这时，电梯终于被绯神亚美撬开，她先是将两根撬棍插进边缘，将电梯卡的更死一点，然后第一个钻了出去。
“你们要继续呆下去吗？”斋宫巫女站在黑暗中，回头对两人说道。
“对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了！”
布利斯如梦初醒般霍然起身：“小姐，你的怀疑没错，正常情况下绿洲号上有至少三个备用电源，这么长时间的断电一定是有人入侵了绿洲号，想要把她夺走——该死的东西，我绝对饶不了你……电梯不能用了，我们走楼梯！”
他咬牙切齿地拔出腰间的手枪——这次是真家伙，一马当先顺着走廊向前奔跑，靠着熟悉环境的优势，他带着两个女孩连续穿过了几条走廊，向着深处进发。
第862章：大就是正义——我是说口径（5.2k）
身穿夜行衣的人影在黝黑的走廊中穿行，防滑靴的鞋跟踩过湿滑的走廊，发出捣打年糕一样的声音。
他们的身上还带着那股垃圾箱的臭味，但没人打算先清理身上的污垢，毕竟时间不等人。
首领原本的计划是先从船员身上抢几件员工服，等到伪装靠近目标之后，再通过切断电源逼停船上的防护措施，在游轮的人反应过来之前就得手撤离。但托那个废物黑客的福，现在游轮方必定已经察觉了海盗的入侵，他只好放弃原本的打算改用b计划，也就是从潜入改为突袭，抢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打穿下层甲板。
“等事情结束，老子要亲手毙了那个白痴。”
一名海盗狠狠地啐了一口。
“那也要他能活下来再说。”另一人接口道：“现在甲板上肯定乱成了一锅粥，这样一来勉强也算帮我们吸引火力了——但是头儿，他要是被逮住了怎么办？万一那小子被逼着取消干扰还反过来对付咱们，咱们的行动不就全被船上的摄像头看清楚了？”
“不需要担心这些小事，专心前进。”
首领漠然开口——他确实不担心那个临时组队的黑客小子会被游轮的水手抓住，毕竟，他专门留下的两个“护卫”就是做这个的。
“——停。”
忽然间，他停下脚步，同时竖起小臂，单手握拳做了个停止的手势。
身后的海盗齐齐停下脚步，黑暗的走廊归于寂静，透过夜视仪镜头的抽象视界，他们察觉到走廊深处有东西在晃动。同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显然有什么人正顺着走廊快速逼近他们的位置。
“头儿，咱们躲开还是……”
一名海盗凑上前，小声问道。
“预备。”
首领嘴唇微动，简短地吐出命令。
于是，海盗们狞笑着端起枪。
他们手中的枪械是由大方的雇主赞助的最新型号，威力比平时的杂牌玩意高了不止一筹，就算专用防爆盾也撑不住这种齐射，更不用说区区游轮上的水手了，如果怕事情搞得太大不好收场，靠眼下的火力把整艘游轮上人屠光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黑色面罩和夜视仪遮住了男人们的脸，但每个海盗都感觉能够看到彼此的表情，因为他们自己的脸上就带着同样嗜血的笑容。
他们迫不及待的要让崭新的杀人机器首次饱饮品尝血的味道。
“前面有人。”
布利斯忽然说道。
“那是个多方区域的交叉口，是通往下层甲板的必经之路，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留下阻击的火力点。”
“在下去解决他们。”
绯神亚美从袖子里抽出消防斧。
“你的动静太大了，小姐。”
轮机长单手给枪上膛，同时从腰间抽出一枚扁平的黑色圆盘。
他手里的微型闪光弹则是专用于狭小区域遭遇战的特制款，爆炸时会产生单向的强光，威力相对削弱，同时也避免了友军伤害，可以让投弹者在投弹的同时冲锋开火。
“准备——”
咔嚓。
海盗们半蹲下身，将枪口统一对准前方走廊的转角。
“下地狱去吧……”
滴。
机轮长脚步不停，单手按下震撼弹的开关。
“上！”
“干死他！”
嘭！！！
哒哒哒哒哒
爆弹的强光短暂的照亮走廊，硝烟的味道盖过了臭味和血腥。
趁对方被强光干扰而暴露出破绽，轮机长侧身飞扑出走廊，手里的消音手枪连连射出子弹，海盗们半蹲着身体，一同扣下扳机，枪口喷出不祥的火光。
当当当当！！！
缠绕青雷的武士刀将袭来的子弹击飞，绯神亚美的身影踩着墙壁飞奔，袖子里瞬间飞出各样狰狞的武器，朝着前方射去——
嘭！
突然出现的树木填满了走廊，化作大具足之型，绯神的兵刃刺穿了树干，但疯长的木质部也将她的武器牢牢锁住。
“哎？”
在两名少女古怪的目光下，握着枪的百目光从桃香制造的掩体后面探出脸：“……怎么是你们？”
而在战场的另一边，轮机长看着满身酒气，像是喝醉的大猩猩一样的大副，呆滞地开口道：
“……本杰明？”
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你在这干什么？还有，你他妈是不是又喝多了？！！！”
就在月池命绞尽脑汁思考怎么给布利斯轮机长解释眼下局面的时候，歌德船长帮她解了围——几乎能把整艘船压塌的吼叫声从两人胸前的对讲机里喷薄而出：
“你们傻愣在上面干什么！还不赶紧给我滚下来！”
在船长的催（bei）促（guo）下，轮机长暂时放弃了追究本杰明这明显不对劲的情况，反正有白苓的表演在前，现在只要把一切问题都推给“歌德那家伙又背着你搞事”就行了，布利斯很明显就吃这一套。
反正歌德现在又不会跳出来表示我有意见。
“不过……”
跑在队伍最前面的布利斯心中仍旧闪过一丝疑惑。
（明明这里是从甲板通往内部的最短路线，如果那些海盗没有走这条路，那他们去哪了？）
！！！
海盗们的火力只维持了不到两秒，但这点时间已经足够让现代化的杀戮机器尽情展露獠牙。
踏入火力网的身影被海盗的攻击正面命中，人类的血肉之躯在专业的杀人技术面前没有丝毫抵抗之力，旋转的弹片在背后炸开一个个血窟窿，内脏和骨骼的肉浆混合物随之喷出，就像鲸鱼喷出的水柱。其余的子弹的冲击力折断脊椎，撕开皮肉，将男人拦腰扫成两截。
“别停下，一口气冲过去！”
首领踩着满地弹壳，大步跨过尸体。
啪叽。
脚下传来柔软，略带弹性的触感，男人本以为自己踩到了一块内脏，他嫌弃地转着脚后跟，打算把它擦在地板上，但脚下立刻便传来一声尖锐的声音，就像是动物濒死前的叫声，但又有点像是女人的尖叫。
这家伙没死？！
诧异于脚下之人顽强的生命力，海盗首领垂下枪口，打算彻底解决对方，但就在他对准了尸体头颅的时候，却奇怪地咦了一声。
“虫子？”
他下意识说道。
被他踩住的并不是想象中的内脏，而是一只白色的虫子。大概比手掌稍长一些，白色肥胖的身体被鞋跟压爆，炸出一股红绿色的脓浆，外表看上去有些像是海上的木头里藏着的船蛆。
船蛆并不是真正的虫子，而是一种特殊的蛤，但现在这东西毫无疑问是某种虫子的幼虫。它有着环节状的身体，绿色的头顶没有复眼，却长着几颗牙齿，军刀都难以割破的靴子被它的牙齿轻易咬穿。幸好防滑靴的橡胶层足够厚实，才让这东西临死前的反击仅仅划破了男人的脚腕皮肤。
“什么鬼玩意？”
男人嘀咕了一句，把虫子的死尸踢开，地上的尸体被他无意间推动，竟然又有两只同样的白色蠕虫从半截尸体的腹腔里钻了出来，张开满是尖牙的嘴，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尖叫。
呯呯！
来不及思考，他连开两枪，把朝他尖叫的虫子爆头——熟悉的手感让他的双手重新变得稳定，剧烈起伏的情绪也慢慢平复下来。
“这是什么东西？寄生虫吗？”
他的手下走到首领身旁，看着地上的尸体和虫子，用略带迟疑的声音问道。
我他妈怎么知道？
海盗首领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强行咽了回去，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不知道，但看起来是这样。”
他尝试着用自己浅薄的知识解释这一切——好像这样一来就可以让事情保持正常。
“那他平时肯定经常吃生鱼片。”
男人的手下也有同样的想法，他讲了个干巴巴的笑话，却没人跟着附和，反而被某个愣头青在人群后面问了一句：
“那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
首领很想大声呵斥那个胡乱插嘴的白痴，然后命令自己的手下无视掉眼前的烂肉继续前进，但他最终只是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具尸体上——他几乎被子弹扫成了马蜂窝，只能从体型判断是个男人，身上穿着一件深色的衣服，看上去不太像是游轮的船员制服，反而有些像军舰的水兵服。被打湿的衣服紧贴在皮肤上——奇怪的是，上面并没有多少血腥气，就好像他被打成两截的身体里流出的不是血，而是水一样。
尸体露在外面的肢体苍白而浮肿，青紫色的血管在膨大到几乎透明的皮肤下隐约可见，借助夜视仪的帮助，人们看到他的腹中还有东西在不断蠕动，那是比被打死的三只蠕虫小许多的虫子，它们在尸体的腹腔中钻进钻出，发出微弱的怪叫。
很难想象他是怎么用这样的身体从走廊另一端走过来的。
就好像……
“死了很久一样。”
黑暗中，不知是谁说了这样一句。
躁动在沉默中扩散，首领默默握紧了手里的步枪，但这一次熟悉的触感没能给他带来安心的感觉。
“头儿，咱们接下来怎么办？”有人问道。
他们不安地摆弄着枪械的部件，这些刀口舔血的佣兵这时似乎失去了平日屠戮性命的胆气，仿佛变成了公布考试成绩时的差生，紧张地等待着最后判决。
无视掉地上的死尸——无论是人类的还是虫子的——继续深入，又或者……
“——我们先撤退。”
海盗首领很快就做出了决断。
他曾经听过一些海上的恐怖传闻，关于水手的幽灵，关于让整船人失踪的鬼雾，困住船只的食人海藻，能掀翻船只的魔鬼鱼……却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也不相信它们的存在。男人宁愿相信那是被各种天灾人祸（他很高兴自己能变成这种传言的源头之一）吓破了胆的水手精神失常下编造出的疯话，但今天的经历却让他改变了看法。
这艘船上有着某种自己过去的人生中不曾知晓，无法理解，最重要的是足够危险的存在。
尽管买主的报酬很高，但和自己的性命比起来就不怎么值了——很显然，他的手下也是同样的想法。
没有人反对首领的命令，海盗们迫不及待地调转脚步，打算先回到甲板上再做打算，但就在他们转身打算原路返回时，却惊讶地发现眼前的道路已经被堵住了。
他们来时的路上站满了不知何时出现的身影，那些影子安静地站在走廊的黑暗中，像是黑夜里的石像，或者因光聚集而来的飞蛾，仿佛从一开始就存在于那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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