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目君想在灵异世界饲养妖怪娘 第607章

作者:试纸团

他没有想到的是,在对方眼里,13亿财宝的价值远大于自己的生命——当然也更超过其他人的。

在金钱的诱惑下,水手们找到船长,把这件事捅了出来。学生们很快就会要求正式检查缆绳,一旦事情暴露,他就必须面对杀人指控,回到港口后等待他的就是逮捕和审判,然后走进电椅室。

已经统一了意见的水手们给了船长一个提议:反正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为什么不干脆把事情做的再“完整”一点?

船长没有表示反对——面对统一起来的水手,如果他一意孤行,恐怕今天晚上就要和本教授在水下见面了。

在船员们做好准备后,一场早有预谋的屠杀便开始了。

没有防备的学生根本不是水手们的对手,一部分人在熟睡中被当场射杀,另一些人则被驱赶到甲板上,用枪决的方式全部杀死。

在那之后,他们破坏了船上的识别和通讯装置,打算直接绕到其他国家的港口。

——老实说,杀死大学教授并不是理智的做法。

沉船打捞记录中也有打捞公司已经把财物带回国,结果被政府根据公约强行收缴然后归还原国家的例子。就算没人发现他的罪行,密大也会再一次对沉船启动调查,到时候这些财物还是会被国家收走。

从这里能够看出,船长对本教授的死完全是临时起意,其中有多少是对金钱的向往,有多少是两人一路上积累的矛盾都不好说,反倒是水手们的态度更单纯一些,而他们给出的意见也的确更有可行性。

到这里为止,事情还在天狗的猜测范围之内,宝藏,故障,日志的内容,被藏起来的学生尸体……反正人类的脑子里就那么点东西,往这上面猜准没错,白鸟的灵术也不过是帮助她确认了猜测而已。

但那之后发生的事就完全脱离了她的思路。

从最后的那一幕看来,船长,还有这艘船上的所有水手们陷入了一种集体幻觉,他们似乎认为被自己杀死的学生和教师还活着,并且把那些尸体当成了交流的对象。这恐怕就是他们没有把尸体丢进大海毁灭证据,而是将所有人塞进房间的原因。

想象着船长一边和一具椅子里的尸体愉快交谈饮酒,一边在日志上写下今日无事的样子,这古怪的场景让天狗也不禁打了个冷颤。

所以——到底是什么让他们出现了错误的记忆和认知?

他们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究竟看到了什么?

绿洲号,船底的核心区域。

站在歌德面前,沃尔夫冈皱眉道:

“我不知道你的脑子出了什么问题,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在装糊涂,但这些事都无所谓了。”

他转头看向夜城,用解脱般的口吻说道:

“那天的箱子里装的……根本就不是人鱼!”

第874章:人蛇(6k)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人鱼。”

歌德的呼吸变得急促,他想要出言反驳,用最大的声音和最轻蔑的态度嘲笑对方的错误,或者干脆用子弹在那张讨厌的脸上打一个叉,但在所有行动之前,最先找上门的是恐惧。

就像是用纸盒盖住抱籽的蟑螂,再用胶带封住边缘,在几星期后准备打开时的感到的那种忐忑。

他心如擂鼓,几乎丧失站立的力气,踉跄着后退,直到撞在身后的柜子上。然后,男人听到一旁的少年对沃尔夫冈问道:“所以,你们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沃尔夫冈的视线飘忽不定,似乎在思考要从什么地方讲起。

“您知道……人蛇吗?”

“拉弥亚?”

夜城下意识说道,然后马上反应过来,对面指的应该不是超自然生物。

所谓人蛇,也就是偷渡客的别称,他们或是在本地犯下了某种罪行想要逃离惩罚,或是家园被灾难和战火摧毁,又或者仅仅是想要过上更好的生活的人,成群结队地跨越国境,逃向梦想中的‘地上天国’。

在某些国家,这种偷渡行为甚至能够成为一种人人闭口不谈却又心知肚明的产业,而专业把‘人蛇’组织起来,成批送往发达国家的人则被成为‘蛇头’。

他们会使用的手段包括组织偷渡客从陆上穿过边境封锁,用货车运送偷渡者,甚至曾经有人藏在飞机的起降轮收纳舱里,冒着被冻僵或者摔死的危险也要奔向新的生活。

而海上的偷渡自然也是——或者说是人蛇产业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他们事先藏身在船只上,等到靠岸时乘着小艇不引人注意地前往陆地,我们的货船……或者说,我们的船长做的就是那样的事。”

沃尔夫冈语气低沉,逼迫自己回忆起过去的经历。

“最开始,我们只是普通的全球远洋货轮,和偷渡客唯一的关系就是偶尔会有人趁我们装卸货的时候溜上船。”

“您或许不知道,并不是所有的港口都有接受外来偷渡者的资格,只有固定的港口才被允许引渡这些人。万一发现他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港口,我们就必须带着他走完整个航路,不仅在这期间需要满足他的生活所需,港口接收偷渡者的时候还会收取手续费之类的罚款,一旦被偷渡客蹭船的次数太多,公司就会调低我们的评价,毕竟谁也不知道一个非登记的人会不会对船或者运送的货物造成什么损失。”

“所以,我们抓到偷渡客时,不一定会按规矩把他们送到港口,而是直接把他们丢进海里——当然,我们会提供用货架板绑上汽油桶做成的木筏,还有手电啊,压缩饼干什么的,然后把人丢在离海岸线几公里外的地方,让他自己划到岸上。尤其是船长,他喜欢看着这种‘表演’,如果赶上心情不好,他还故意会用探照灯刺木筏上人的眼睛。”

“有一次,我们在船上搜到了一个藏起来的黑人——他和我们躲躲藏藏了十天,直到自己吃了船上的厨余肚子疼得不行才主动出来。和其他偷渡客不一样,那人穿着身顶不错的西装,还会说两三门语言,一举一动像是个上流人士。”

“他说自己是非洲某个国家的政府官员,因为被当地的政变军队追杀才不得已逃上船,如果按规矩把他送到好望角,他一定会被遣返回国,然后死在政变者手里,所以他希望我们≌吧¢<>柒∵ⅰ≥≠}绫&*霸+*∮能把他送到远离非洲的地方。”

“我们没办法证明他说的是真的还是谎话,毕竟那种国家的政府换的比大洋国的总统都快。而且船长并不是个容易大发善心的人,于是他立即命令我们准备好‘独木舟’,但那个人却突然拿出了一大笔钱。”

他回忆道:“具体是多少我忘记了,但大概是能让当时的我们少干两三年的数——现在想想,指不定那家伙真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船长也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就拍板允许他在下个港口正常下船。事情最后我们每个人都分到了一笔可观的费用。”

“在那之后,我发现船长开始和一些……看起来不那么正派的人来往,船上也时常出现几个穿着水手服但对船上事务一窍不通的‘雇员’。到后来,他甚至开始光明正大的把几十人一次性带上船。”

“我和歌德只是普通水手,没有反对船长的本事,而且……老实说,我们当初也不觉得这种事有什么不好。”

“有的人生下来就是衣着光鲜的公子哥,有的人生下来要穿着麻袋和草原上的豺狗抢东西吃,这一切和智慧,品德全都无关,只是因为两个人出生在不同的国家,这样的事难道公平吗?我们现在做的事就是让这种不公平的事在世界上变得少一些,我相信,就算上帝知道了也会赞同我们的行为。”

“当时船长是对我们这么说的,其实我觉得还挺有道理——最重要的是,这笔钱既不需要报税也不需要走公司账单,所有人的收入都比之前提高了几倍,所以大家就默认了这件事。为了保证这些人不会影响正常运行,我们会轮流值班来看管这些人,有时候人蛇比较闹腾,也有相对安分的类型……”

“比如说……亚洲人。”

“和其他地方的人不一样,亚洲人往往不喜欢惹事,比起其他地方都更加……”

他咂了下嘴:“温顺。”

男人抬起眼,看着面前的少年,后者没有露出什么情绪,只是点了点头:

“说下去。”

于是沃尔夫冈的回忆继续。

“那一批活儿一共有三十二个人蛇,我不知道他们具体来自哪个国家,反正应该是亚洲的南方一带。里面有老有小,好像相互认识,可能是亲戚或者同村的人之类的吧。”

“其中有一对姐妹,女孩子,大概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实际年龄可能更大一点,因为她们很瘦很矮,也不怎么白,但是眼睛很大,也很有精神,经常趴在船边看海,拿着午饭的面包渣去喂海鸥。”

“那次正好轮到我和歌德两个人担任看守,这些人都很老实,那两个女孩相对更活泼一点,年纪大的那个似乎对船很感兴趣,尽管她只学过几个英语单词,但还是坚持和我们搭话,不懂的地方就用手势比划。年纪小一点的比较害羞,但有时候会突然唱起歌,尽管我也不知道她唱的是什么,但确实很好听。”

回忆着当时的情景,男人脸上浮现出一抹他自己没有注意到的笑容:“她喜欢在船边跑来跑去,光着脚踩上栏杆,像走平衡木一样跳舞。”

“看着她的样子,当时我……竟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船长说得对,这样的孩子不应该在那种落后的国家里过一辈子,应该在更加文明的国家里过上正常的人生。”

说着话,他闭上眼睛。

“其实我早就应该发现,一般的人蛇都想要在欧洲的城市下船,但那次的船明明已经经过了意大利,却没有把人放进港口,而是绕了个圈往大西洋前进,而且说好的报酬也比之前高得多——这些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拿出这么多钱的样子。”

“离开地中海时,为了躲开巡查的巡逻船,我们特意挑晚上赶路,时间比以往要长一点,但整体而言还算顺利。”

“结果,在第五个晚上的时候,船上出了问题。”

人蛇在偷渡过程中的死亡率相当之高,死亡方式也是五花八门,像是接受关卡检查时长时间滞留导致偷渡客窒息,货船故障导致整船人同时遇难,肮脏环境带来的疾病感染等等……而另一些危险干脆就来自蛇头本身。

对于他们而言,人蛇并不是同类,抢劫,强暴,虐待……诸如此类的事情绝不少见,而在茫茫海上,而这些可怜虫就是可以随意揉捏的乞丐。

或者说,货物。

一件货物自然不需要有什么人权或者尊严。

“经常有船员把折腾这些人作为余兴消遣,像是踢打或者辱骂都是家常便饭,更严重一些的也做过——比如上船之前所有人都必须脱光衣服统一走进集装箱,为了检查他们有没有随身携带一些‘宝贝’。”

“如果说船长是一艘船上地位最高的‘国王’,这些人就是岛上最低贱的‘不可接触者’,任何人都可以随意欺辱。这些人通常不敢反抗我们的行为,一来因为水手控制着船和武器,占有绝对优势,二来他们往往觉得只要忍一忍,等到了港口就好了——水手通常也不会做的太过分,以免染上麻烦。那两个女孩里面的姐姐更勇敢一点,偶尔还会想要和调戏她的人呲牙,然后被打的到处是伤,妹妹则只会哭着往人群里面躲。”

“那天晚上,有一个船员喝多了酒……他在回休息室的路上见到了溜出来的女孩。”

“等我发现的时候,女孩里的妹妹倒在地上大哭,她的姐姐趴在那个畜生的背后,拿胳膊勒住他的脖子,就算被朝栏杆上撞了好几下也不松手。看起来简直像是要杀了她。”

妹妹的哭声引来了船员和偷渡客,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切。

“我说过了那些人应该是同乡,他们见到这场面自然围上来要帮忙,水手们则担心对面趁机暴动夺船——毕竟两边的人数相差不大,而且他们也知道对方一路上遭受的是怎样的待遇。两群人相互推搡,斗殴,说着各自听不懂的话,结果到最后真的演变成了一场暴动。”

水手们的体格自然比偷渡者更好,加上训练有素,这场意外暴动很快就被镇压下去,除了有几个水手脸上挨了几拳之外几乎没有损失。但船长的火气很大——不是因为水手的所作所为,而是这些人竟然敢无视他的权威。

“喝醉的水手被抽了十鞭子,而那些人蛇……”

男人的声音带着微微颤抖:“船长说要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让他们永远不敢违逆自己。”

“他命令水手带着枪把人蛇们赶进一个空的集装箱,等所有人都进去之后,他又派人接上海底阀门,往箱子里灌水。”

“灌水?!”

七谷桃香惊叫起来。

沃尔夫冈把目光转向一边,不敢和女孩对视:

“船长的本意只是想要吓唬他们一下,让他们接下来好好听话,但那时候恰好有艘巡逻船听到了枪声,我们不得不连忙停下水龙头,去甲板上应付他们的突击检查。”

“但是,等到巡逻船离开后我们才发现,阀门没有彻底关上。”

船长的讲述在这里停顿,房间中鸦雀无声,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构建出了某个残酷的场景。

“水。”

像所有人想的那样,男人颤抖着吐出接下来的话语:“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那究竟只是个意外,还是那个水手的刻意报复,总之,等我们打开箱子的时候,海水已经几乎灌满了整个集装箱。”

“三十多具尸体在水里飘着,头发,散开的衣服,胳膊,顺着水来回晃动,就像海里的水草一样。有些人想要从里面打开箱子,但箱子里没有其它工具,他们只能赤手空拳地敲打箱子的门,断掉的指甲,还有不知道从哪来的血飘在他们身边,就像是……”

男人的视线扫过歌德,脱口而出道:“水里的人鱼。”

“所有人都被那副场景吓坏了。”

水手们说到底不是专业蛇头,他们本质上还是货船上的工人,尽管已经对组织人员偷渡熟门熟路,但和人命扯上关系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尽管偷渡客的权力在法律上比较尴尬,但一旦这件事被人发觉,等待着他们的必然是组织偷渡和杀人的数罪并罚。

人们一时间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直到船长主动站出来为止。

“推进海里。”

很难想象沃尔夫冈能用这么轻的声音说话。

“船长要求我们把所有的尸体连着集装箱一起丢进海里,让大海消弭所有的证据,只要我们不说,没人会为了一群没有身份的偷渡客大费周章的进行打捞作业。”

“你做了?”

说话的人是月池命,她的手微微颤抖,武士刀的刀锋若隐若现,好像正准备砍向某个人。

“每个人都做了。”

船长惨笑:“不然怎么保证不会有人把这件事说出去?”

“但是,当我们用吊机把箱子拖到船边,正打算切断缆绳的时候,箱子里面传来了动静。”

“那个妹妹。”他说道:“她还活着。”

女孩里的姐姐在打斗中断了一条胳膊,没办法长时间划水,但她在筋疲力竭之前,用身子把更小更轻的妹妹托了起来。

就像母鲸鱼会把刚生下的孩子背在身上,让它们不会窒息一样,靠着姐姐的自愿举动,水性更好的妹妹在只有不到两掌宽的水面和箱子顶端的缝隙中得以断断续续地呼吸,艰难但成功地活了下来。

这无疑是个感人的故事——如果不是里面的反派是自己的话。

水手们很快发现,事情变得棘手了起来。

如果所有人都死了,那事情反倒更好办一点,但现在他们要怎么处理这个幸存者?

让她跟着船回去?谁能保证她不会告密?

把她送到目标地点?要怎么解释只三十多个人蛇只剩了她一个?

保险起见,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直接把集装箱——连带着唯一的幸存者一起——抛进海里,但是这就等于让他们在主观作用下杀死一个活生生的人。

“虽然我们刚刚害死了三十个人……但那更像是失误。水手也分成了两派——有人想要彻底解决威胁,另一些人不愿意下手,还有几个人在愧疚下想要把船开回岸上投案自首。”

“于是,船上开始了第二次暴乱,这次是真的。”

“等到动乱被平息,后两派的水手被关了起来,船长的人获得了胜利,这不奇怪,毕竟他有船上唯一的一把枪。不过他也不想杀掉水手——登记在案的注册员工因为未知原因死亡,和没有身份的偷渡者在海上失踪可不是一个级别的新闻——就在两个方案中做了折中。”

船长决定按照以前的办法,给她一个木筏,让她自己划到岸上,只要保证她和货船扯不上关系,没人会相信一个偷渡者的话。

“一个浑身湿透的女孩,靠一根船桨坐着比桌子大不到哪里去的舢板穿过大海回到陆地,还是在晚上……”

他自嘲地笑了笑:“自欺欺人罢了,这就是杀人,毫无疑问,只不过没人敢亲自动手而已。”

所有的水手,包括被关起来的人都默认了这种事的发生,毕竟这样一来,女孩就是死于‘风浪’‘鲨鱼’或者‘命运’——无论是什么,反正不是自己这群人。

“他们最开始是打算立刻就把女孩送下船,但我和另外几个同事站了出来——啊,还有歌德这家伙。我们希望,至少等到船离岸边近一点的时候再把她丢出去。”

在这部分水手的要求下,船长——那个色厉内荐的男人害怕水手里再起波折,就同意让货轮稍微偏离初始航线,朝陆地靠近一些再放下女孩。

“这样一来,她至少能吃上两顿饱饭,也可以烘干衣服,说不定就……能活下来呢?”

沃尔夫冈打断了想要说些什么的月池命,苦笑道:“不——我明白,这也不过是更进一步的自欺欺人。我和那些人其实没有任何差别,我也害怕审判和监狱,害怕被当成杀人犯受到惩罚。要说有什么不同,顶多也就是更虚伪一点罢了。”

但无论如何,由于他们的努力,女孩得以在船上度过最后的两天。

尽管听不懂水手的话,但女孩可能预感到了自己的命运,她一直缩在货船的底层,不管谁叫都不出来,只有见到沃尔夫冈和歌德的时候稍微正常一些,但也仅限于像个木偶一样安静呆在那里——当然,她也不再唱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