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短暂的停顿之后，广播喇叭再次传出荷官的声音。
“别这么说嘛。”
百目光耸了耸肩。
对方明确拒绝了她的提议，但她并不气馁——荷官预计到了船上乘客和绿洲号船员的反应，但现在却开始使用重复的录音，说明自己提出合作这件事确实超出了对方的预料。
“咱们的关系总比这些人近。”
她扫了一眼乘客中占据了绝大比例的西方人：“而且你不也和礼奈还有小梅露相处的不错嘛。”
说话间，侦探小姐随手把脚边翻倒的椅子扶正，大大咧咧盘腿坐在上面——如果是老练的修行者，这套小动作足够留下三个以上的暗手，按照荷官对天狗的要求，这会儿潜艇里的炸弹应该已经炸过三次了。但直到她开始往空杯子里倒汽水为止，游轮上别说爆炸，就连烟花都没有一个。
“如果你肯相信我说的话，我们之间没有不可兼容的矛盾，完全可以做到双赢，用谁也不会受伤的办法解决这件事。”
百目光用漫不经心的语调说道：“当然，如果您继续坚持您的想法……其实我们和绿洲号的拥有者／si&榴*(℃∷∧酒°∥$珊￥也没什么你死我活的矛盾。”
“你在威胁我？”
“不不不，这只能算是对事实的描述。”
不知不觉间，单方面的要求演变成了讨价还价的谈判，而这正是百目光想要的结果。
“对了，之前听礼奈说您过去是什么帮派组织的成员？五湖兄弟四海一家……是这样吧？听起来关系很不错的样子，等这次的事情结束，我们可以登门拜访，大家一起坐下喝杯茶什么的……”
她眯起眼睛：“顺带一提，这个也不是‘威胁’。”
“…………”
广播停顿的时间比之前的次数加起来都要长，然后，所有人听见那声音说道：“证据。”
几段录音来回切换，最后拼凑出一句勉强通顺的话。
“你们和绿洲号无关的证据。”
侦探微笑起来。
她抬高声音：“把人带上来！”
很快，货船的水手们在威廉的带领下走进大厅，舵工和轮机长分别押着本杰明和布利斯，捕鲸手大副仍旧是半睡半醒的样子，鞋子拖在地上滑动，被人推着也没什么反抗的动作，而布利斯的额头上有一块明显的淤青，像是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砸出来的一样。
轮机长被后面的人用力推搡了一下，踉跄着迈了一步，同时转头怒视身后：
“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混账，先生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个证据怎么样？”
百目光用下巴指了指两人的方向。
“什么意——”
这次的录音还没有播放完毕，百目光就自怀中掣出手枪，看也不看地甩手便是一枪。
呯！
布利斯的眉间蓦地现出一个血洞，男人恼怒的表情逐渐转变为空洞和茫然，高瘦的身体晃荡了两下，然后一声不吭地扑倒在地，后背朝上，红白相间的液体从下面蔓延开来，形成一滩血泊。
周围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叫，受惊的男男女女拼命朝四周奔逃，用手推，用脚踢，推挤着想要从轮机长的尸体旁逃开——无论是刚才的爆炸还是游轮漂移的杀伤力都比区区一支手枪强得多，但它们加起来都不如这种直截了当的杀戮更能给人以最直观的恐惧。就连广播都陷入了沉默，似乎他也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利索地杀掉绿洲号的高层之一。
“怎么样，这可以证明我们和这艘船不是一路的了吧？”
侦探小姐用一根手指旋转着手上的手枪，吹散枪口的硝烟，又啪地一声重新握住枪柄，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本杰明。
“好吧，一个人的份量可能不够，不如我再来一次？”
“——你想要怎么做？”
一片混乱之中，广播中的声音说道。
百目光打了个响指：
“你想抓住船东，但没把握找到他，所以只能用把游轮和船上的所有人一起炸上天这种办法来赌一波。”
她竖起一根手指，“所以，真正的问题在于怎么把他找出来，而不是怎么炸掉这艘船，没错吧。”
“你有办法？”
女孩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拍了拍手。
唰唰唰——
游轮上乘客先是被广播威胁着在大厅里集合，现在又被百目光的做法吓得四处逃窜，但当有些人来到大门旁边，想要不顾一切逃到甲板上时，却发现大厅的几个出口都被凭空出现的巨大蛛网封住。
几个冲动的乘客抄起手边的东西，试图把蛛网搅开，结果被连人带棒一起黏在了蛛网上。这些蛛丝似乎是被人用特殊的打结手法编织出来的，网上的人越是惊慌挣扎，蛛丝就缠得越紧，很快，蜘蛛网上就只剩下几个一人高的大茧。而在目睹了这一切后，想要上前救人的乘客也在几秒钟后步上了他们的后尘。
没过多久，大厅周围就多出了好几个滚做一团的“人球”，远远看上去像个巨大的肉丸子。
“船上的人应该都在这里了吧。”
百目光双手交叉，支撑着下巴，同时让身下的椅子旋转，视线从噤若寒蝉的乘客们脸上虚划过一圈，所到之处每个人都偏开目光，不敢和她对视。
然后，她转回原位：
“也就是说，如果你的情报没有出错，只要我们把这里的人都杀光，船东不就死定了？”
乘客：“……”
广播：“……”
“……和我有什么区别吗？”
似乎过了很久，广播用平静的语气问道。
“差的可多了。”
侦探小姐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们只杀人，不炸船——毕竟船还有用。”
“小，小姐……”
她们曾经遇到过的西装青年哆哆嗦嗦地站了出来，尽管两条腿腿抖得跟面条一样，但还是颇有男子气概地把花容失色的女伴挡在了自己背后。
“您是开玩笑的吧？”
他的眼神在女孩之间转了一圈，最后盯上了和他聊过两句，看上去最好说话的银毛女巫：
“杀掉所有人什么的，只是个玩笑？对不对？这里可是有几百上千人啊，怎么能说杀就杀……”
呯！
话音未落，一枚子弹就贴着他的耳朵飞了过去，带起一串血花。青年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顿时烟消云散，他发出被人捏住喉咙的鸭子似的短促尖叫，脚下一软瘫坐在地上，两腿间散发出一股异味。
在青年背后，一个高大的黑人仰面栽倒，他的胸前被炸出一个血窟窿，右手从口袋里无力地滑落，食指还扣在手枪的扳机上。
“你们都看到了，他先动的手。”
干掉了出头的鸡之后，百目光这才收起枪，从椅子上站起来，淡定地把枪收回怀里，拍拍手上的灰，没有去看屁滚尿流（并不是夸张手法）地逃到一边的青年，也没有留意猴子们的反应，她仰起头，对天花板上的喇叭说道：
“想想看，其实你的目的根本不可能实现，既然船东明知道你无论如何都要杀了他，那他就根本没有主动站出来的理由，而靠你自己既没办法把他从船上的人理揪出来，也不可能独自一人杀光船上的所有人，所以最后的结局必然是带着整条船一起爆炸和船东同归于尽——你自己也明知道这一点吧？”
广播没有回答，只有一阵雪花噪点般的杂音从里面传来。
“但是，只要和我们合作，你就不需要把自己的命赔进去，我们也能保留下这艘船——还有那群人。”
百目光的手对着货轮船员画了个圈：“这些人是和我们一起上船的，不可能是你要找的人。”
“——你也不用考虑如果我们中有人是船东假扮的情况，如果真是这样，就算你炸了船也伤不到我们。”
“…………”
广播仍旧没有传出回应，对方似乎在认真考虑百目光的提案，而就在这时，一道人影从人群中吃力地挤了出来。
他的样子看起来平平无奇，既不高也不矮，不胖也不瘦，不年轻但也不老，丢进人堆里转头就找不到——就是给人这样感觉的男人。
这人留着紧贴颅骨的短发，脸色煞白，头上满是虚汗，像是全身的血液都顺着两条腿流进了地底下，衣服被挤得满是皱褶，怎么看都像是个人到中年的社会失败者。
“我是……”
他抬手紧了紧快要勒到脖子的领带结，用发颤的声音说道：“我是船东，我都听到了，你们想要什么？我，我可以提供几位想要的一切东西，只希望你们能保护我的安全——从那个疯子手里。”
“您，您看，我确实算不上什么好人，但那家伙也一样——您想想，好人怎么会在这艘船上做到那么高的位置呢，我做的哪件事里没有他一份？这时候又摆出一副正义十足的样子来找我报仇——您没必要被这种人当枪使啊，说不准这家伙还琢磨着干掉我之后怎么继续用炸弹威胁诸位呢！”
接着，他转向脸色铁青的沃尔夫冈：“这位先生，我记得您，您是歌德的朋友——他是个很称职，很优秀的的水手，我甚至考虑过让他担任真正的船长……我可能做了一些让您记恨的事，但您也知道，我是个生意人，尤其是这个类型的生意。有些时候做什么，不做什么并不是我能控制的。就算我心里一百个不愿这么干也没辙，否则被丢进大海的人就是我了。”
“我是说，或许您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会补偿您的损失，比损失多的多的赔偿，具体可以商量着来……”
货船船长的胸膛激烈起伏了两下，他抬手指着低头哈腰的男人，一张脸憋得通红，却没能说出话来。
“…………”
一时间，附近的大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乘客们的目光在船东和百目光之间来回转动，等待着到来的审判。
广播保持了沉默，好像荷官也被对方毫无廉耻的姿态震惊的无话可说。
“虽然我不觉得其他人有理由在这时候冒充一个随时可能被按死的倒霉蛋，但你能不能证明一下自己的身份？”百目光把玩着手枪，慢条斯理地说道。
“请，请看那边。”
男人的身子明显哆嗦了一下，然后转过身，用手示意几人看向船中央的立柱。
嗡——
所有人的视线移动到巨大的柱子上，一开始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而紧接着，随着机械的嗡鸣声，立柱表面的玻璃开始翻转，漆黑的不透光材质再次覆盖了立柱表面，将一切变得像几人刚上船的时候一样。
立柱的控制权只在船长手里，现在歌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因此可以控制这东西的人就只有一个——绿洲号的船东！
做完这一切后，男人再次转回来，他看起来比刚才稍微镇定了一些，擦擦额头的汗水，低三下四地陪着笑说道：
“您看，我……”
呯！
不等他把话说完，一声清脆的枪响从头顶响起。
子弹从某一层的角落中射出，正中男人的胸膛，在他的胸前爆开一朵鲜红的花。
与此同时，百目光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找到你了！”
第892章：你以为我担心的是什么？（4.1k）
血花在船东身上爆开的瞬间，鹰无凄草的身影消失在原地，瞬移般出现在子弹袭来的窗口处，天狗团扇卷起狂风，钢筋水泥的立柱在妖魔的风刃面前像豆腐一样被切开。
“……唔？”
微风扫开烟尘，将隐藏在角落中的偷袭者暴露在妖魔眼中，但天狗的眼角却忽然一动。
她面前的不是荷官本人，而是一把被鱼线和塑料管三脚架支起来的自动步枪——和之前的银针暗器一样，这只是对方设置的陷阱！
与此同时，大厅中的乘客再次因突发的枪击而骚动起来，某个身影将自己藏在混乱的人群中，随着人流向远处撤退，他的脸上做出和其他人相仿的恐惧神态，拢在袖子里的手掌却微微一动，一个袖珍控制器从袖口落入手中，拇指毫不犹豫地按下。
“——不许动。”
就在那个瞬间，他看到原本应该和其他人一样，被上空的枪声所吸引的百目光忽然把头转向自己的位置，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在这里啊~”
噼里啪啦！
下一秒，他的眼中忽然失去了对方的踪迹。
男人心头冒出一股恶寒，立即想要拧身躲避，但那之前便有一股刺痛和酥麻感从后腰蔓延开来，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在地上缩成一团。
“解决问题~”
侦探小姐得意地抛着手中的电击枪，背着手往前跳了一步，同时抬脚朝掉落在地的遥控踢去。
啪。
“哎——？！”
在女孩的惊叫声中，她的脚腕被原以为失去了行动能力的男人单手握住，对方脸上露出狞笑，随即用力一扯。
嘭！
侦探小姐的近身格斗能力远不如她的脑子好使，大意之下没能及时发动瞬移术，后背重重撞上坚硬的地面，身上架势顿时一散，而偷袭成功的男人则伸出另一只手继续抓向遥控器。
“滚开！”
说时迟那时快，月池命和绯神的攻击几乎在同一时刻到来，但侦探小姐恰好摔在她们和男人之间，二者迫不得已停下已到临头的刀锋，转而从侧面袭向对方。
噗！
男人的小臂被刀锋斩断——或者说，他主动把手送到了对方的刀下，带着热气的鲜血从伤口中喷发，然而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用力挥动断臂，将鲜血当做暗器一般泼洒出去。
飞散的鲜血蒙住了二人的眼睛，各自的武器顿时慢了半拍，但男人没有借助这个机会反击或者逃走，而是毫不犹豫地抬腿向前，用脚掌踩向遥控。
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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