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她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其他人，想要从同伴身上获得支持，却发现女孩们也用同样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
只有我看不见的老大是什么鬼啊？
不对……
天狗小姐很快便反应过来。
不是只有自己看不到，而是只有自己‘能看到’——就像在芦门市事件时夜城用妖之眼寻找“青行灯”却什么都看不见一样，她们看见的‘夜城’只是个幻觉，而自己身上的赐福恰好又让她忽视了幻觉，所以才看不到有‘夜城’的样子。
她抬手遮住额头的眼睛刺青，再看过去时，果然见到一个“夜城”正襟危坐在一张空椅子上，对外界的刺激毫无反应，比起真人更像是一座蜡像。
（怪不刚才我说所有人都来到大厅的时候却没有反应，我还以为他没见过老大，结果是只有我没看到啊混蛋！）
但是……这是谁搞的鬼？
白山君？白苓？她们不是没有机会用幻术吗？
……先等一下，被某人搓出来的老大，这事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她猛地把头转向今晚似乎一直在摸鱼的某只妹妹。
“演之法？”
“已经做不到那种程度了。”
百鬼院橙解释道：“现在的我只能让人‘看到’哥哥的样子而已。”
她小心地望向荷官：
“我觉得，如果当时的主管先生找不到哥哥的话，一定会非常紧张不安，要是一个激动选择炸掉船就糟糕了，就没来得及和大家说，自己先把欢迎。”
就像其他人从夜见神处分别获得了不同的赐福，作为夜见神社的巫女，百鬼院橙从神明哪里获得的赐福就是——将“哥哥”召唤出来的能力。
只不过，没有蛭子神的神国强化，百鬼院橙就只是个初窥门径的修行者，能够将夜城的形象投射在其他人眼睛里已经是极限了，唯一的优点就是这招不属于法术或者灵术，随心而动无迹可寻，因此才没有被之前的荷官发现端倪。
虽然她没有提前和其他人通气，但大家都清楚橙过去的事迹，在人群里看到一个呆若木鸡的夜城之后马上就能反应过来这是她的手笔，结果只有同样拥有夜见神赐福，能够破除幻象的天狗被排除在外——幸好没有因为这种事闹出笑话。
“那个……我是不是又给大家添麻烦了？”看着天狗变来变去的脸色，百鬼院橙小声问道。
“不……干的漂亮，橙。”
天狗呼了口气，在百鬼院橙头上揉了两下：“真是帮大忙了。”
然后，她看向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结果的山梦：“虽然没办法治好她的腿，但让她不那么痛苦倒是没问题，咱们这就过去吧——顺便说说那帮人在盘算什么？”
【船长室】
“身份卡，身份卡……”
几分钟前，在绿洲号顶层的船长室中，百目光环视着装饰豪华的房间。
“希望他没有把身份卡揣在身上。”
她再次召唤出金色的虚幻眼瞳，深呼吸了一次之后将眼球祭在半空，扫视整个房间。
遗憾的是，最关键的塞壬之心仍旧没有踪影，不过她很快就在房间的隐蔽处发现了一个上了锁的金属柜。和下面成堆的柜子是类似的型号，只不过要小许多。
侦探小姐蹲下身，把耳朵贴在柜门上，轻轻扭动上面的旋转密码器，片刻后胸有成竹地站起身。
呯呯呯！
三声枪响过后，看着变成碎片的保险锁和被弹孔围绕，本体却毫发无伤的内容物，百目光轻快地打了个响指：“完美。”
她把箱子里面的东西掏出来，拍掉落在表面的灰尘，下意识读出册子上的标题。
“人事档案？”
就在这时，百目光的身体忽然随着惯性摇晃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游轮的速度好像慢了下来。
看来不需要那么着急了。
侦探小姐松了口气，打算离开房间，她把档案拿在手里，边走边翻动。
整本档案册大概有巴掌厚，里面被分成了好几个单独装订的小册子，每一册都记录着一个船员的个人信息。
普通水手的信息只有两页，包括个人身份和过往履历。只有和绿洲号签了长期雇佣合同的人才会在这里有记录存在，她发现这些船员绝大部分都会和港口的帮派分子，有着各种案底的海员，因伤退休的雇佣兵之类的角色扯上关系——这一点上沃尔夫冈说的没错，在这艘船上工作的水手里恐怕没几个是纯粹的好人。
在刚才的突发事件下，这帮家伙的绝大部分都已经被荷官的陷阱带走，所以就算知道了这些也没什么用处，她快速略过前面的记录，把档案翻的哗哗作响，直到出现自己熟悉的名字和形象为止。
到最后，她的手里只剩下三份记录。
第一份便是歌德船长的档案，档案上写着他的各种身份信息，第二页是一副肖像画，一眼就能看出是歌德自己，连脸上浮夸的表演式笑容也惟妙惟肖。第三页是他的履历和上船的原因——是和人鱼有关的那一版。而在档案的最后一页贴着一张剪报，应该是从某一期报纸上裁下来的，纸张已经发黄，边角微微翻卷，看上去就算放在。上面记载着一艘货轮因为火灾事故导致几乎全员死亡，只有两名水手存活的记载。
在歌德下面的三份档案，分别属于荷官，轮机长和大副，每份档案同样有三页，唯一不同的是，荷官的剪报来自一份街边杂志，上面用小道信息的标准格式写着“洪帮火并，龙头暴死”之类抓人眼球的题目，而另外两人的剪报内容则稍多一些。
“虎鲨号潜艇事件，皇家海军的丑闻曝光……”
“历时一个月的漂流，莫比迪克号捕鲸船上发生了什么，唯一的幸存者，为您献上独家采访……”
这两个名字让她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尽管侦探小姐的见闻比不上天狗广博，但作为私人侦探，她的消息网络也比其他人活泛一些，对这两个名字稍微有些印象。
好像都和海难有关来着……
她用手挑开前额的发丝，开始仔细看起剪报的内容。
第897章：所以会不会有外星人（4k）
啪。
一枚沾水的树叶贴上额头，之前还需要几个人轮番照顾的女孩突然停了止挣扎和呻吟，脸上痛苦的神色一下子舒展开来，混乱的呼吸逐渐稳定，甚至就这么打起了轻微的呼噜。眼角还挂着泪珠，脸上却带着婴儿似的幸福笑容，好像正做着一场美梦。
“她……没事了吗？”
见女孩看上去脱离了生命危险，山梦明显松了口气——虽然她是女孩们的带头人，和丈夫经营的俱乐部在霓虹上层社会的小圈子里也有些名气，但如果真的让哪个大家族的小姐意外死在这里，夫妻俩的前途恐怕也就到此为止了。
“只是天狗作祟而已，你把它当成痛觉遮蔽来理解就行。”
鹰无凄草收起团扇：“之后小心一点，不要把她头上的树叶揭掉，否则这段时间的痛感会叠加起来。还有，我只阻断了大脑的痛感，不及时止血的话人还是要死的，只不过会死的舒服一点。”
这番尖刻的言论引来了一阵不安的躁动——这场并非存在于电影里的，货真价实的灾难中的元素：死人，鲜血和刺出的骨头轻易击垮了这些平日里自诩“叛逆精神”的女孩们的心里防线，而天狗的话语更是在快要满出来的池塘里丢进了一颗石子。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要遇到这种事啊！”
之前和夜城搭讪的淡黄色头发女孩忽然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中，低低的啜泣声从双手的缝隙里传出。她的崩溃又带动了几个同伴，一时间哭泣声此起彼伏，连带周围着和她们并不熟悉的乘客也躁动起来。
“这都怪你们！”
忽然，有争吵声从一旁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见到一名乘客和一名侍应生打扮的女青年纠缠在一起，前者扯着服务员的胳膊，依依不饶地大声叫骂：
“要不是你的船长惹来了这些事，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们要怎么负责！”
“对不起先生，我们也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请您冷静一下，不要制造骚乱，影响其他乘客的休息……”
他没有分清楚船长和船东的区别，不过在绿洲号的幕后秘密这件事上，侍应生显然也和乘客一样摸不着头脑。为了稳住乘客，她习惯性地用上了平时锻炼的标准回应套路，但这种话放在这里显然只起到了火上浇油的效果。
“我？制造骚乱？！这明明是你们的船长惹来的祸吧？！你们的错！他之前不就说了有海盗盯上了这里吗！现在，你又说什么没有预料到！让他出来给我们一个解释，否则这事没完！明白吗！”
“对不起先生，但我们也不知道船长去了哪里……”
“只会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不知道就去找啊！就算死了也得把尸体抬过来！”
两人的争吵很快引起了其他乘客的注意，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而当他们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大概之后，这些人里的绝大多数便站到了乘客的一边。
“对！让他滚出来！”“滚出来！”“他不出来，我们就去把他找出来！”
“你这么挡着我们，你是不是也和他是一伙的？！”
“给她点颜色瞧瞧！她就觉得我们好欺负！”
哭声，劝说声，逼问声，怒骂声……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混成一团，让气氛变得浮躁而危险。侍应生试图安抚乘客们的情绪，但她一个人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乘客汹涌的话语中。
随着人数的增加，他们的情绪也越来越激动，激愤的乘客围住了侍应生，将他包裹的密不透光，几只手将她来回推搡拉扯，像是在惊涛骇浪中颠簸的小船，眼看就要被愤怒的人海淹没。
就在气氛眼看就要向不太妙的地方演变，天狗默默从怀里掏出团扇的时候，一个沉稳的男性声音从一旁传来。
“抱歉，可以打扰一下吗？”
一名鬓角花白的中年白人男性从人群中走出，他身上穿着一件纯白色西服，衣服上不沾一丝灰尘，手里握着烫金的绅士手杖，这幅整洁的扮相在满目疮痍的大厅里相当扎眼。
他身旁跟着两名高大的男人，在中年人开口之后，他们便主动走上前，用两双有力的手臂强行将眼前的乘客们左右分开，为中年人开出一条通向天狗的道路，感受着两双铁臂上的力量，激愤上头的人们也很快冷静了下来。
“尊敬的小姐，先生，晚上好。”
男人在鹰无凄草面前停下脚步，随手把拐杖递给身后的一人，弯腰问候。
他的一举一动无比顺畅自然，好像周围并非宛如战场的厅堂遗址，而仍旧是灯光迤逦的宴会舞池。
“路易斯先生？”
山梦匆忙起身，紧张地理了理有些皱褶的衣角，用英文向对方问候，然后转向鹰无凄草：“这位是……”＄si¤liu≠Ⅱ⊥奇∨兒=纠＄思$坝∞()*企|鹅群?
“我能听懂。”
鹰无凄草直接说道——她记得之前关注这边的人里就有这张脸：“请问您是哪位？”
“这位先生是路易斯·博福特公爵，当代蓟花勋章的持有者，圣……”
站在中年男人身后的高大男子立即上前一步，开口介绍道。
“感谢您的介绍，荷西先生。”
中年男人和善地将手往下压了压，前者立即闭口不语——接着，自称路易斯的男人对天狗露出微笑：“几位是我们的救命恩人，直接叫我路易斯就好。”
他的这番动作用最挑剔的眼光也很难挑出问题，一看便知是常年游走在交际场中的老手。
接着，路易斯主动对鹰无凄草伸出手：“感谢您击败了想要破坏船只的歹徒，不知道我是否有幸知晓两位的名字？”
“没那个必要。”
天狗小姐的目光在男人脸上一转，露出微妙的恍然神色，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一步：“握手就免了，我不太想和碰过那什么的手……你懂的吧？”
她耸了耸肩：
“话说你还能走路啊，这也是科技的力量吗？还是说有什么其他的技巧？我听说熟练的空手道家都会一手缩阳入腹的本事……”
天狗之里的录事官终于对眼前的男人产生了些许兴趣——尽管可能不是以对方希望的角度。
“——！”
男人下意识夹紧了双腿，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阴戾而暴怒，但他又用更快的速度把自己的怒火压了回去，把头压的更低，语气也愈发诚恳：“咳咳，小姐真是幽默……”
他笑着直起身，脸上已经恢复了之前的表情：“其实，我有些事情想要和小姐您谈谈——关于几位的目的，或许我们能提供一些帮助。”
“帮助？”
鹰无凄草挑眉道：“你们能帮上什么忙？”
“毕竟大家都在一条船上，利害关系都是一致的，非常时期更要同舟共济才对，这里有这么多人，只要同心协力总能派上用处。”
路易斯用手杖在地板上敲了敲：“至于具体的内容，我们边走边谈吧。”
他看向被解救下来的水手侍应生：“可以的话，小姐您要不要也和我们一起走？您的力量也是我们所需要的。”
“当然，先生！我很愿意！”
尽管他没有强迫侍应生服从他的要求，但后者还是毫不犹豫地跟随路易斯的步伐——毕竟，如果继续留在这些情绪激动过头的乘客里，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在他的带领下，一行人穿过大厅，从零散分布在房间里的乘客之间穿过，一路上不断有人向男人问候，似乎路易斯在这些人里的地位很高。
天狗小姐还见到了两个熟人，一个是正在和货船水手交谈的沃尔夫冈，另一个则是差点被荷官当成人质的西装青年男子，后者身边跟着那个金发女郎，后者重新补好了妆，又换了身全新的红色礼服，紧紧挽着青年的胳膊。两人的关系似乎在短时间内贴近了不少——不确定有没有近到负的程度。
“鹰无小姐！夜先生！”
沃尔夫冈的脸色还有点虚弱，但情绪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更加高昂，恐怕这艘船上只有他一个人真正为今天晚上发生的事而感到开心：“感谢您和夜先生所做的一切，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表示自己的感谢，老罗比说的果然没错，那时候我们见到的，的的确确是指引我们的圣火啊。”
他发自内心地感慨道。
如果不是老罗比发现了两只醉猫发出的闪电，选择主动向夜城几人伸出援手，他们的结局恐怕会像科考船上的水手一样，被在这片海域巡逻的海盗杀害。
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善有善报吧。
在沃尔夫冈眼里，现在诸事已然落定，只等绿洲号返回陆地，自己这辈子的夙愿和噩梦就能彻底画上句号了。
“等回到港口，我就把船上的档案都交给我认识的报社。”
他主动揽过任务：“我保证接下来一个月内全大洋国，不，全世界的头条都会和今晚的事有关。可惜到那时候我只能在被告席上看到新闻了。”
“您是叫……沃尔夫冈船长吧，难道您也和这艘船有关系？”路易斯迈出的脚步顿了一下，侧头看向老船长。
“嗯，等到一切结束，我就会去警局自首，然后我这辈子就没有遗憾了。”
老船长唏嘘地叹了口气，但他的表情却没有掺杂任何担忧或抗拒的感觉，只有一种难言的轻松。
“……您是我这辈子见过最高尚的人之一。”路易斯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名片：“如果您之后遇到任何困难，就打这个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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