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你……不是鬼魂？”
“原来如此，是遇到了怨灵吗？”
月池命了然地点头：“不用担心，我们除灵师的职责就是从灵体手中保护普通人，从现在开始，你们已经安全了。”
“是，是……”
很显然，对方并不知道什么灵体，除灵师之类的东西，但他至少能听懂一件事——男人猛地跳起来，双手环在嘴边，朝舰桥大声呼喊道：
“是活人！我们有救了！——喂！所有人都出来！这次来的不是幽灵！是活人啊！”
于是，在月池命眼前，一帮身穿水兵服，面黄肌瘦，神情萎靡的水兵从甲板下面的船舱里涌了出来，瞬间把月池命围了个水泄不通。
通过这些水手的讲述，月池命大致弄清了他们遭遇的事情。
他们所在的船是从悉尼港出发，准备执行海上任务的军舰，却在行驶到中途时遇到了暴风雨，船上的导航系统因为低空雷暴的干扰而出了问题——按理来说，就算是这样，大不了原路返回也就是了。然而当他们准备返航的时候，却不知为何迷失了方向。
这其实也不算什么，反正这里离悉尼港并不远，水手们原本打算等到暴风雨停止，再靠星座指示方向安全返回陆地。但谁也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却在暴风雨中遇到了一群恐怖的恶灵！
“我们用枪炮攻击他们，子弹用完之后就用刀枪砍刺，最后就连牙齿和指甲都用上了，但一点用处都没有！只能看着它们把我的兄弟们拖下水，然后……”
说到这里时，男人猛地打了个哆嗦：“我们只能逃，一直逃，没命的逃！”
在恶灵的袭击下，他们顾不上确认方向，只能在暴风雨中慌不择路地狂奔一气，不知过了多久才甩开了幽灵，但也彻底迷失了方向，只能躲在船仓里瑟瑟发抖，向神明祈祷幽灵不会追上他们，等待着暴风雨停止。
那之后，他们发现有艘大船正在靠近，便急忙跑出来求救，结果却看到月池命从天而降的一幕，还以为这艘大船也是同样的幽灵船——而月池命召唤出灵杀鬼的幽灵武士更是加深了他们的误解，就这么阴差阳错的闹了一场乌龙。
“范德狄根！一定是范德狄根！那光……”
一名水兵用颤抖的语气喃喃自语：“在暴风夜里出现的大船，和恶魔契约的船长，失乡的荷兰人……”
啪！
月池命一开始见到的男人一巴掌扇在他的后脑勺上：“别说那个名字！会招来厄运的！”
接着，他又一次转向月池命，语气中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谦卑和讨好：“这位小姐，我们非常感激您的帮助，您来的实在是太及时了，否则我们这些人一定会活活饿死在船上……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嘶哑道：“如您所见，我的人都已经很疲惫了，不知道我们能否到您的船上稍作休息？”
“当然没问题。”
看着水手们身心俱疲的模样，月池命一口答应下来，而她肩上的通讯器里也没有传出反对的声音，想来威廉也不会拒绝这种合理要求。
“对了，还不知道您的名字是……”
“我叫迪莫，小姐！船上的一级水手长！”
男人本能地挺直了腰杆，像是被点名的时候一样大声回答道。
“好的，迪莫先生。”
月池命的目光从水手们身上扫过，这些人穿的都是普通的水兵制服，看不出有什么地位的区别：“你们的船长呢？
此言一出，水手们的表情忽然变得难看起来，没有一个人回答她的问题，到最后还是迪莫主动上前一步，低声说道：
“船长他，在遇到怪物的时候，为了保护我们，和那些幽灵，他，他……”
男人发出一声响亮的哽咽，没能继续说下去，但这样的态度本身已经说明了船长的结局。
“我明白了。”
月池命不再逼问对方，默默思索道。
幽灵船……
今晚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和‘幽灵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从她们遇到绿洲号开始，直到现在竟然也没有亲眼见到所谓的荷兰人号或者其他的幽灵船。既然这艘军舰遇到过幽灵，或许能顺着他们的线索把对方揪出来。
“——实不相瞒，我也有件事要和诸位商量。”
她之前一直待在驾驶室，并不知道大厅里的情况，但威廉大副也同样把悉尼港当做了靠岸目标，在他们为迷失航线而担忧之际，这艘军舰出现的实在是恰到好处。就算他们船上的定位系统也出了问题，但这些本地人的对周边海域的记忆总要比绿洲号上水手更加深刻。
况且，就像鹰无凄草想要把碍事的乘客赶出去一样，作为除灵师的月池命对普通人的安全更加上心，一人一妖的出发点虽然不同，此时却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起。
“我们的船恰好也想要前往悉尼港，如果诸位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同行。”
除灵师收起武士刀，诚恳地对迪莫问道：“我们会为各位提供保护，食物，和饮水，但是……实不相瞒，现在我们的船上也不安全，可以的话，贵舰是否能提供一些帮助，比如……接手我们船上的乘客？”
说这句话时，月池命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会被拒绝的可能，毕竟这些水手遭遇过海上恶灵，又亲眼见过她的力量，只要脑子没问题的人都不会轻易拒绝自己的提议。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听到她的请求之后，水手们非但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反而低声交流起来，从他们为难的表情来看，似乎并不愿意让外人登船。
“咳咳，按理说，我们不应该拒绝您的提议。”
最后，迪莫上前一步，有些为难地解释道：“但您也看到了，我们只是日常海上巡逻的舰艇。如果一次承载了太超出限定人数的乘客，在这样的天气下航行会非常危险，一不小心就是船毁人亡的结果。”
“那么……至少，只让一部分人上船也行。这样一来我们能够分出更多人手，安全问题也能进一步得到保证。”
见月池命坚持自己的要求，水手们也只好做出让步，表示可以接受一些乘客，唯一的要求是他们必须听从水兵的命令，不能在船上私自行动——他们给出的理由也很有说服力，再怎么说这也是服役中的艘军方舰艇，自然不能允许外国乘客在上面乱走。
“那么，就这样确定了。”
在双方口定达成协定之后，月池命对自己的通讯器说道：“威廉先生，能请您通知还留在大厅里的人吗，请让乘客们集中起来，到甲板上集合。还有，请通知水手们——沃尔夫冈先生他们和绿洲号的水手都有，让他们负责维持秩序，让身体不好的人先下船……嗯，有什么事情吗？”
话说到一半，她忽然听到背后有些奇怪的动静，除灵师转过头，恰好看到水手们不知何时悄然围了上来。
他们的眼睛在黑夜中闪着激动的光芒，就连蜡黄色的面孔也凭空多出了三分生气，就像在饿了三天三夜后见到的第一顿大餐，或者迷宫洞穴出口看到的第一束阳光。
“小姐，您的船难道是……绿洲号？”
一名水手低声问道，他的语气带着几分压抑的激动和不敢置信的惊喜，像是随手在家门前用两块钱买的彩票，结果晚上开奖时发现它中了头奖一样。
“呃，没错，我们乘坐的船确实是绿洲号，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月池命下意识点头承认，与此同时，她忽然听到后脑传来了一阵风声——
当！
除灵师头也不回地用力一压刀柄，刀鞘末端猛然扬起，直抢入身后之人的怀中，在对方的攻击落下之前先一步击中了他的下巴。
伴随着一声骨骼碎裂的声音，偷袭之人发出惨叫，向后跌倒。
直到这时，月池命才转过头，用莫名的语气对被自己击倒的人问道：“迪莫先生？你要做什么？”
“呵，呵呵……绿洲号，绿洲号……！”
军舰的一级水手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男人仰面朝天地倒在甲板上，捂着被打碎的下巴，鲜血从手指的缝隙中源源不绝地流出，让他没办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但男人的精神却显得亢奋到了极点。
“你在说什么？！”
月池命皱眉问道，但就在这时，其余的水手们也扑了上来。
“他们在这！绿洲号在这！我找到了！”
另一个水手挥舞着扳手朝除灵师的太阳穴砸了过去，下一秒他就被月池命一脚踹飞，但紧接着就有其他水手冲到她的面前，手里抓着一根撬棍，迎面砸了下来。
“那就是绿洲号！”“终于找到了！”“抓住她！”“为了赎罪！”“——冲上去！”
水手们喊着奇怪的口号，狂热地对月池命发起了冲锋。甲板上，拳脚相加的声音响成一片，然后很快归于沉寂。
对付这些没有任何力量，还相处于衰弱状态下的水手，就算赤手空拳对敌，解决他们也用不了几个回合——事实上，她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少女像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在人群中穿梭不定，每一次攻击都精准地命中了敌人的弱点。
雨珠从她的皮肤上滚动，又顺着少女的动作从指尖甩出，在一人的眼球上炸开。被雨水打湿的水手裙包裹着结实而修长的双腿，踩踏在甲板上的皮靴溅起圈圈水花，飞溅四散的雨点宛如绽放的花瓣，而她的敌人也像被甩开的水滴一样纷纷倒飞出去。
甚至没有动用灵力强化肉体，她只凭借自身的特勤流体术就在十秒之内把所有水手击倒在地。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除灵师冷着脸抽出武士刀，再次压在迪莫胸前，这一次男人没有逃跑和求饶，反而一把握住了她伸过来的刀尖，鲜血顺着手掌流下，但被男人却好像丝毫感觉不到痛苦，紧紧抓着刀锋不放。
“啊啊……神啊……请宽恕，指引我们……洁净的流水，洗涤我们的罪……洁净的灵魂，重归上天……”
他狂热地吟诵着并非来自任何典籍上的语句，似乎陷入了某种魔障。
“月池姐！小心右边！”
月池命为眼下的情况感到了一丝迷惑，但不等她继续逼问，桃香急切的声音就从通讯中传来——与此同时，除灵师的眼前忽地一花。
唰！
明亮，或者说刺眼的赤红色光芒在舰船的侧面亮起，如同在夜间突然打开战术探照灯一样，军舰连同它周边的海域被照的宛如白昼。
“那是……”
强烈的红光刺痛了月池命的双眼，她下意识遮住眼睛，但那道红光仍旧透过手掌的肌肉和骨骼，灼烧着她的视网膜，让除灵师发出略带痛苦的呻吟。
在红光的照耀下，某个巨大之物逐渐浮现。
那是一艘船，准确的说，一艘军舰。
比起月池命所在舰艇，眼前的这艘船才更称得上是“军舰”，高度是巡逻舰的两倍，长度更是三倍以上，高大，威猛，每一处都散发着铁与火的气味。和澳洲巡逻舰的洁净外表不同，船身上的斑斑锈蚀和伤痕昭示着它过往的功绩，一眼就能看出对方乃是身经百战的真正战士。武装到牙齿的舰炮和近防炮宛如暴龙的爪牙，舰船上的每一扇窗户中都射出纯粹的赤红血光，仿佛整艘船都被包裹在燃烧的火焰中。
钢铁铸造的陈旧军舰从暴风雨和黑夜中现身，仿佛从黑色的天鹅绒幕布后面优雅走出的女明星，但实际上，它从一开始就在这里。
它停止了所有的机能，保持着一种不合理的安静，将自己隐藏在遮天蔽日的暴雨之后，默默关注着一无所知地踏入陷阱的游轮，直到这时才带着嗜血的欲望走到台前。
宛如遨游在海底，安静接近猎物的幽灵鲨，瞅准了目标放松警惕的一瞬间，从阴影中送上了致命一击。
（刚才的红光是它发出的！）
在看到这艘老旧军舰的瞬间，月池命就明白了一切。
他们之前看到的红光，并不是威廉认为的灯塔，而是这艘军舰主动发出的光芒！
据说在古代的欧洲，有些渔民会在夜晚拿着灯笼爬到悬崖顶上，用灯火引诱周围的客船，如果有船误以为这里是灯塔而靠近就会触礁沉没，然后他们就会悠然地等着有价值的东西顺着海水飘到岸上。
船幽灵会聚集起来，在漩涡和礁石后面发出光芒来诱惑船只，让它们沉进海底与自己为伴——这类传说未必完全出自于水手的空想。
这类做法在生物中也不少见，比如鮟鱇鱼会用头顶的发光惑饵吸引小鱼，然后一口吞下，对方也把自己的光芒当成了吸引绿洲号的诱饵——或许自己脚下的舰船和上面的水手也是诱饵的一部分！
现在，小鱼被光芒引诱，主动游到了它的嘴边，于是猎手不再需要隐藏自己，对自己的猎物亮出了獠牙。
在齿轮和摇杆的轰鸣中，军舰最前端的炮台开始旋转，双联装的155舰炮宛如一对咬杀猎物的獠牙，漆黑的炮膛比夜色还要深沉，正对着月池命的双眼。
绿洲号的驾驶室中，威廉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切的发生，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船上的雷达没有发觉这样一艘近在咫尺的中型军舰。但作为前军人的经验帮了他。即使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他的身体还是本能地动了起来，男人一把扯过通讯器，失控地大吼道：“月池小姐！快卧倒——”
轰！！！
嘹亮的炮火震撼天地，在这一刻，永不停歇的雨水和暴风似乎都被人类造物的破坏力压制，显得那么无害。
赤红色的火焰在炮口亮起，卷起的焰火宛如红龙吐息。炮筒在后坐力的影响下向后缩退，被烧红的弹药如彗星一般划过天穹，随后重重轰击在月池命所在的舰船上。
第910章：百 兽 之 王，和大鱼（4.6k）
突如其来的爆响回荡封闭的轮机舱中回荡，如同在耳边敲响一口古钟，正在专心把玩战利品的凯尔被吓得一抖，下意识把手里的枪丢了出去。枪械旋转着在地上转了几圈，最终重新停在它的前主人脚边。
（糟了！）
来不及多想，凯尔一记鱼跃扑向地上手枪，但绿洲号的轮机长却没有像之前那样争夺近在眼前的翻身机会——他的注意力全都被刚才的爆炸引了过去。男人惊惶不安地看着头顶的甲板，胸口急速起伏，就连自己的佩枪又被凯尔抢了回去也浑不在意。
“那个谁，你怎么了？”凯尔下意识问道。
炮弹综合征，他确实听说布利斯有这个症状——但现在他明明还好好地戴着耳机，为什么会在这时候发作？
“炮……”
如果放在不久前，布利斯大概会先没好气地抱怨自己不叫“那个谁”再进行正常对话，但现在的男人却对这样的冒犯毫无反应，他后退了两步，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环顾四周，头上脸上汗水涔涔而落，褪去血色的嘴唇反复念叨着某个词。
“啥？跑？跑什么？”
凯尔凑到对方身旁，想要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你能不能说的明白点？”
“——我说这是炮击的声音！你这个白痴！”
终于，布利斯把完整的话喊了出来，他一把推开凯尔，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跑去——
然后就被守在门边的斋宫巫女拦了下来。
“听着！我知道你很厉害，一个能打十个……”
看着面无表情伸手挡住去路的绯神亚美，见识过铁拳破门的布利斯不敢直接和对方发生冲突，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道：
“但论起船上的事我才是专家，现在听我说——上面的声音只有战舰主炮才发得出来，而且距离我们很近，非常近。如果刚才的炮击是朝我们来的，虽然绿洲号的体积足够大，但船上没有装备重武器，绝无可能和正规军舰对抗。”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用过这么低三下四的语气和人讲话：“我知道你们可能不相信我，但这里只有我才有对付军舰的经验，所以我必须尽快赶过去！”
“一旦船被击沉，我们全都要跟着一起沉到海底淹死！”
“海水……”
绯神亚美紧皱起眉头。
看得出对方脸上的厌恶，布利斯连忙趁热打铁：“我知道你们有‘特殊’的本事，但如果没有船，就算你们再强也不可能从这里游到陆地上吧？外面的天气这么糟糕，就算有路过的船也休想看到我们。”
听着他的警告，绯神亚美缓缓地点了点头：“如果现在离开，你能保证这里的动力不会出问题吗？”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转过身，让出了通往上层的出口。
另外两人从她身旁越过，朝上层甲板跑去，但他们还没有跑出两步，第二个声音就在楼梯间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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