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目君想在灵异世界饲养妖怪娘 第659章

作者:试纸团

每个人都忘乎所以地欢呼着,痛哭着,将帽子,衣服,或者其他的什么抛上半空,大力拥抱亲吻身旁每一个能看到的人,无论他是不是和自己相熟的对象。

“你怎么了?”

欢呼声中,百目光用手指捅着月池命的腰侧,小声嘀咕,后者扭着身子躲开她的恶作剧,皱眉道:“我总觉得,这个洗礼很奇怪。”

除灵师看着狂热欢庆的场面,脸色不太对劲:“我以为仪式的过程会更加正式一些,但这个仪式。”

“简直就像一场……献祭。”

月池命的手指习惯地敲打着刀柄,保持着随时可以出击的姿态。

她回忆起自己在澳洲巡逻舰上的经历,当自己问出能否让绿洲号乘客搭乘巡逻舰时,水兵们那种古怪的表情就像是在有意隐瞒着什么。现在想来,他们大概也做了和现在类似的事吧。杀死他们的船长,再把他的开膛破腹,把心脏抛入大海,那具胸膛空空荡荡的尸体——或许直到现在还留在军舰的舱底。

“和新约的风格不太搭,但确实符合十字教的逻辑,我是说早期的。”

侦探小姐耸肩道:

“约拿书的典故虽然不那么知名,但也不像以诺书那种被认为是伪典,作为仪式的基础应该没有问题。替罪羊的逻辑也对应的上。至少不会是伪装成献祭的自毁法术。”

“但是,用人命作为祭品……”

“水兵杀的是活人,我们杀的可是灵体。”百目光打断了她的纠结。

“但罗比先生说过,生灵的本体也可能被仪式波及。”月池命摇头。

“又没有定论,说不定他们能活下来呢,再说了,他们的年纪早就是半截入土的老头子了,就算隔天早上死在疗养院的床上,谁有证据证明他们是我们害死的?法律上可没有关于‘怀疑用法术间接杀人’要怎么调查的条例哦。”

结果主义者一本正经地说着批话。

“而且,这些家伙本来就不是好人,全都是死有余辜,又逃脱了制裁的人渣,就算翘辫子也是替天行道啦,替天行道!只要结果好不就行了?”

“……”

警察世家的小姐叹了口气,确定自己这辈子恐怕没办法和某两个难缠的家伙相互理解。

遗憾(或许不怎么遗憾)的是,这艘船上的大多数人都更愿意接受百目光的想法,人们沉浸在万事了结的喜悦中,等待着风平浪静,云开月出的时刻到来。

天狗小姐顺着破洞从驾驶室降落到大厅:“船东说的是实话,第三套控制系统已经启用了,船已经开始减速了,等到导航和定位系统恢复正常就能回到正确的航路上。”

“普通人的安全已经确保,接下来就是祓除幽灵船的作战。”

月池命暂且把掰正朋友三观这种持久性战略抛在脑后,认真备战接下来的事态,她的手指灵活地挑开腰间的储物口袋,取出退妖师留下的道具:

“礼奈,你那边的结果如何,薇尔小姐怎么说……礼奈?”

不正常的触感从手上传来,她低下头,只见巫女小姐留下的传音式神莫名瘫软下去,阴湿的水渍从尾巴开始扩散,整条式神像是被浸泡在水里一样,失去了活动的能力,软绵绵地耷拉在手上,变得和一张被打湿的普通折纸别无二致。

“这——”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百鬼院橙,她看着手里同样被打湿的式神,猛然抬起头:

“糟了!晴有危险!——小叽!”

“叽!”

百姬配合地挥动手臂,宽大的袖口延伸出蛛丝,一端缠绕在蜘蛛娘手上,另一端则连接着远处的立柱。

这根蛛丝在道成寺晴下水前就被粘在她的衣角上,作为示警和保险使用,只要扯动蛛丝就能连接到道成寺晴的位置。然而,无论百姬怎么摇晃,蛛丝的末端却没有传回任何有价值的型号,就像对面的人突然……

“消失了……?”

轰啦!!!!

忽地,不远处的海水像是滚水一样沸腾翻动,发出战鼓般的雄壮声响,一根黑色的长杆破水而出,好似独角鲸的武器,直刺天际。在这根桅杆的下方,一片阴影迅速扩大,直到哗啦一声顶开水面,将水下的部分暴露在所有人眼前。

那是一艘船。

绿洲号的规模已经接近了这个世界上人造船只的极限,但比起这艘巨大的黑船仍旧相形见绌。

它的整体散发着一股古怪,不详的气息,就像一座尸体堆成的高塔,只不过构成它的并非人类,而是船的尸骨。

舢板,楼舰,希腊舰,盖伦船,三桅大帆船,汽轮,巡洋舰,战列舰,捕鲸船,科考船,货轮,快艇,潜艇,航空母舰……几乎历史上每一种船都能在这上面找到对应的结构,以一种毫无逻辑的结构硬拼凑在一起,就像一个满肚子灵感但缺少水准的乐高玩家喝了半斤白酒后的即兴产物。

船体的每个部分都锈迹斑斑而且满是伤口,表面布满了大片藤壶和珊瑚石,显然,这些部分全都来自在海里沉没已久,从未被人打捞起的沉船。

哗啦——

海水从它的甲板上和舰身的缺口中排开,像是瀑布一样流淌到海里,被无意带出水面的鱼类噼里啪啦地挣扎蹦跳,想要回到水里,拳头大小的海蟑螂乱跑一气,足有手臂粗的船蛆在破洞处探头探脑地扭动身体,似乎在和新鲜空气打着招呼。

按理说,这样的结构根本就不可能正常漂浮起来,但对方偏偏就用这种完全违背了现实逻辑的姿态屹立在海上。

放在人类的认识里,大概就是一只用成百上千人的尸体,加上黑魔法缝制成的憎恶尸怪巨人吧,明明早已死去,无论荣耀还是意志都不再存在,却被死灵法师以如此亵渎的方式强行拉回现世。

“那是旧日之影的主体!”

在绿洲号上的人为突然出现的黑船感到惊讶的同时,科考船上却一反常态的吵闹了起来。

“为什么!”

干瘦的手紧握着雨伞弯曲的手柄,他第一次露出无法理解的表情,呆滞地开口道:“为什么,旧日之影会上浮到现实,明明只有在……”

“哦呀。”

一个甜美的声音从上方落下,两人同时仰头,只见黑船的舰首处正坐着一名靓丽的女性,湿漉漉的红发从,恰好遮住胸前的春色,而她的下半身则是一条有着赤红色鳞片的美丽鱼尾,像蛇一样修长的尾巴盘在船首——整艘黑船唯一并非由沉船组成的东西,一个雕刻成塞壬的撞角上。哼着温柔的儿歌,用一把珊瑚做的梳子打理着头发。

似乎是被老罗比的喊声吸引了注意,塞壬慵懒地俯下身,对两人招手打了个招呼。樱唇微张,优美的语调穿越了两艘船的距离,直接在科考船上响起。

“好久不见,我亲爱的丈夫啊~”

“薇尔……”

老罗比像是被人在脸上来了一记重拳,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他的脸色接连变换,惊喜,惭愧,哀伤,回避,最后却定格成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你不是薇尔!你是谁!”

他举起手里的雨伞,像是战士握着一柄长剑,瘦弱的身上爆发出一股难言的凶悍锐利气魄,一瞬间便从无用的老水手变成了身经百战的猛士,双眼燃烧着咄咄逼人的气息,仿佛对面回答只要慢了一拍,就会一剑斩落她的首级。

“真奇怪,明明我的脸和我的女儿是一模一样的吧,为什么每个人都能看出来呢?”

塞壬无视了他的威胁,手指按着嘴唇,娇憨地反问道:

“那个女孩子靠的是智慧,那么你又是怎么发现的呢,难道仅仅是靠直觉吗?人类真是奇怪的生物呢。”

“你他妈的到底是谁!不许用薇尔的脸——否则我现在就把你剁碎喂鱼!”罗比没有理会对方的撒娇,再次怒喝质问。

“我是谁?”

塞壬重复着罗比的问题,然后也摆正了脸色:

“你不是见过我吗?在你被允许进入塞壬之湾的那一天,在你无视我的警告,带着你的妻子回到陆地上的那一天,在你背叛了你的誓言,把你的妻子拖进地狱的那一天。”

“……在你决定为你的妻子,我的女儿付出一切的那一天?”

在老水手陡然失去颜色的表情中,塞壬用尾巴撑起身体,让空灵而威严的语气在空中回荡:

“你不是见过我吗?——绿洲号的主人啊!”

第936章:真实的故事

“等一下等一下!罗比先生才是绿洲号的主人?”

如梦初醒的双马尾少女跳出来,她夸张地仰起脖子看着盘绕在黑船上的塞壬,又一下子转向身后的老罗比,然后成功掰疼了自己的脖子:“但船东不是约翰先生吗?”

“那个只是一段记忆哦。”

并非薇尔的塞壬,耐心地对她解释道:“让罗比先生抛弃‘抛弃记忆’的记忆,让心态停留在最初的自己。只有这样,他才能成为‘洗罪的约翰’,完美践行绿洲号的使命。”

“也就是说,船东先生也是假的?还有使命什么的……完全搞不不明白。”

心园白鸟捏着手指,不知道这时候应该用什么表情才好。

除开被海上迷锁分隔开的花子,驻守科考船的白鸟手里的情报几乎是所有人里最少的,搞不清眼前事态的少女只能继续在原地冒出一个个问号。

“不明白也无所谓啦。”

塞壬的手指在半空划过弧线,水流沿着指尖在空气里勾勒出花朵的样子,然后指向某个位置:“我要找的就只有那边的男人哦。”

——!!

除灵师的习惯让白鸟本能挡在罗比身前,但不等她举起手枪,就被一道略显佝偻的背影挡住了射击角度。

“请住手吧,鸽子小姐。”

老水手背对着白鸟,把雨伞放在她的手里,一股轻柔的力量把她向后推开:“这里的一切和你无关。”

他向前走了两步,直面居高临下的塞壬,接着低下头去:

“您是来,收回我的灵魂的吗?”

那么,这一次是真正的事实了。

事情还要从最初说起。

因为疾病被货船放弃,沉入大海的水手,在绝望之际听到了歌声。

天真的塞壬发现了即将溺死在海底的男人,她立即被那种海里绝不会存在的,像是要在水底燃烧起来般的灵魂所吸引。

为了解除男人的痛苦,塞壬用自己的歌声缠住了他的心灵,屏蔽了他最想要忘记的记忆——

并不是疾病带来的肉体折磨,也不是沿途城市拒绝靠岸的无情,更不是被自己的朋友抛入大海的冷漠。而是“愚人船的救赎并不存在,市民和修道院只是打着神明的幌子,抛弃了哪些无法融入社会的无用之物”这一事实。

——换句话说,他没有明悟愚人船的真相,反而作为“成功经受洗礼,神迹般恢复了健康的例子”回到了陆地上。

那之后,依靠塞壬的帮助,罗比很快就拥有了自己的货船,坚信自己就是成功例子的水手自然不会拒绝继续履行‘愚人船’的职责。他甚至比之前更加积极的为当地的修道院工作,一次又一次将运载着疯人的船拉入大海,让每个可怜人充分经受大海的洗礼。

直到被海盗袭击的那天到来。

幸存的船长和塞壬在与村里隐居下来,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又在数年后,在一场偶然的遭遇中再度卷入风波。

经历了一番危机四伏的冒险后,他成功控制住了当初海盗的头领,也就是城主的兵团长,让他屈服在自己脚边,将内心最黑暗的秘密供认不讳。

然而,在被幻觉控制的城主亲信骑士口中,渔夫却听到了一段从未想过的对话。

“我们必须要让他们知道,那些疯子是被魔鬼诱惑的罪人,只有我们的洗礼才能拯救他们。”

“让那些病人知道?”

“让那群愚民,那些疯子知道我们并不能——其实他们也不知道,毕竟是群可怜的傻子嘛。说到底,让这些人活在世上也只会遭人白眼,一生在痛苦度过,我们做的事就是让这些‘纯洁’的灵魂早些归于主的身侧,难道不算是功德一桩吗?”

(鄙下的哄笑)

“但是,那个走狗屎运的人要怎么办,我听说他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对那座城市的市民大肆宣传愚人船的效果,对我们的事业有帮助吗?”

“太危险了,他可不是傻子,只是个倒霉的痨病鬼而已。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能在鼠疫里活下来,但让他继续到处乱说话,万一愚人船的事引起教廷骑士所的注意就麻烦了,那群疯子……哼。”

(虚弱的胆怯)

“那,我们要怎么办?”

“没关系,这一次他不会再回来了。”

“……您的意思是?”

“主教大人已经和你的主人说过了,明天晚上去地窖拿上钱,雇一批海盗来干这事。当然,里面也得有值得信任的人才行。要值得信任的人——我的意思是,让主教知道你们是值得信任的……明白吗。”

“明白了!我亲自带人去做!”

“很好,被洗礼拯救的神迹之人,在传播福音的途中被一群海盗杀死,直到死前他还在对那些野蛮人传播主的荣光——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从此以后,我们的地区将会拥有一个圣徒。到时候赎罪券也可以再多印发一批了。”

“先生真是高明!”

“错!是主教大人高明!”

“哈哈哈哈——”

(得意的嚣张)

两人在后面似乎还说了什么,但男人已经记不得了。

当他回过神来,地上已经只剩下了一堆被砍的不成人形的碎肉。

那就是事情的真相。

他已经忘记了自己当时的想法,但那时的情绪直到如今都宛如无法愈合的疮疤,让鲜血和人性顺着伤口不可逆的流失。

被困锁于虚假记忆的男人挣脱了幻觉的囚笼,那么他第一个感觉应该是……

怒火。

难以说明这股怒火具体指向着哪个目标,又或者平等地燃烧了每一个人,借助这股怒火,他突破了塞壬设下的枷锁。

塞壬的法则——被歌声迷惑的人是食物,是玩具,而能够拒绝塞壬歌声诱惑的人,就会反过来成为她的主宰。

因此,在那个瞬间,二者的立场调转了。

薇尔毫无抵抗之力地成为了他的提线木偶,而盛怒中的男人几乎是立刻将最优先的指令刻入了她的灵魂。

报复。

不惜一切代价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