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趴在房檐上的青色小兽打了个哈欠，从上面探出脑袋：“虽然之前就讨论过了，但喵还是希望能替夜城做点啥米喵。”
“都说了不用了……”
“——对了，上次的话还没说完呢！”
零依的话似乎提醒了百姬，她把手一招，放在奉纳箱上的小木槌忽地飞起，自动落在她的手中：“兄长大人也试试那个怎么样——”
女孩把小锤递到夜城手中，跃跃欲试道：“来许愿吧！”
第1032章：我不花钱就不算买了
咚咚——咚咚
抬起神轿的队伍沿着街道在城市中移动，每到一处都会受到无比热烈的欢迎，花瓣和彩纸像雪片一样漫天飞扬，落在众人的肩上和头顶。
衣着统一的男人们挽起袖口，露出一截结实的手臂，将横木稳稳地扛在肩上，在号子的带动下脚步宛如一人般齐整，但那些打扮成妖魔鬼怪的轿夫却没有那么严肃。他们的队伍既不严肃也不整齐，时而爆发出一阵稀疏的哄笑声，时而在途中交换位置，不像是抬着神明车辇的信众，反倒像是一群成群结队在街上惹是生非的酒鬼。
“真期待啊，之后的宴会。”
一只独眼小僧打扮的人说道。
“人类的宴会，无趣。”
顶着野狼脑袋的男人瓮声道：“没有生肉。”
“但是人类的酒比我们好。”带角的鬼族把手放进嘴里，咂了咂，似乎在回味着什么。
“你忘了？大将禁止我们在人类的店铺里买酒喝，尤其是你们这些见了酒就走不动路，一定要喝醉为止的粗坯。”
后脑上有一张嘴的女人奸笑道：“你完蛋了，我要去大人那里告你一状，下次头目的竞选你就得老老实实把位置让出来了！”
“胡，胡说！”后者一瞪眼：“我揍死你！”
他的威胁显然没有被对面放在心上，二口女非但没有害怕，甚至还主动把脸凑过去——
“来啊，你就尽管殴打妾身这个弱女子嘛——可小心别被大将和白苓大人逮住哦。”
鬼族明显焦急起来，但他的口才显然没有对方好，吵架都吵不过对面的两张嘴，喏喏半天也没找到反驳的理由，眼看着对面露出胜券在握的得意表情，一张脸憋的硬是从青色变成了红色，却忽然福至心灵，一挺胸道。
“我，我没花钱，就不算买了！”
二口女：“？”
“…………”
在吵吵嚷嚷的人群里，一名面如赤金，口生獠牙的怪异随着人流前行，他穿着件把身子从头到脚遮住的破烂长袍，只有一张脸露在外面。后背生着一个罗锅，压的身体向下佝偻，走起路来两边肩膀一上一下的晃动，看起来腿脚似乎有些问题。
每当看到能搭把手的地方，他就会主动凑过去，先是为身边的人拍掉粘在身上的花瓣碎屑，又歪歪扭扭地另一边的人递上一瓶矿泉水，甚至还试着用驼背把横杆顶起来。
“那边的老弟，你要不要休息一会？”
走在他身边的妖怪是个独眼的青鬼，他生的人高马大，自己一个人就架住了两根横木，在金面妖怪从前面走过去的时候，他低下头叫住了对方。
“……？”
后者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对方，后者配合地咧开嘴，露出标准的八颗（獠）牙微笑，主动劝说道：“俺看你忙了好久了，这种事只要心意到了就好，大将大人她又不会怪你不出力。”
°泗&*liu∽⊥器[&*Ⅸ*(si+ⅷ{}彡∞“！！！”
金面妖怪的动作僵了一下，匆匆对鬼族弯腰鞠了一躬，然后低下头小跑着从他身边离开，朝另一个妖怪那边跑了过去。
“还挺热心肠的，看起来人不错啊。”
鬼族粗大的指节抓着头皮，指甲在粗糙的皮肤上摩擦出一串火花：“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姐妹？”
（该死，那家伙搞什么鬼，突然就过来搭话，还以为他认出我不是当地人了……）
匆匆离开鬼族的视线后，金面的妖怪喘了口气，白色的雾气在面具内部凝结成水珠，挂在她的眼睫毛上。
戴着面具的“妖怪”自然是托马斯的搭档三叠云鸠，她之前听完路人对游行队伍的介绍后，便在路边摊上买了个长相奇怪的面具，又回到旅馆，把房间的窗帘胡乱裁剪几刀做了个袍子，用虎彻勇成的道具把面具和皮肤黏在一起，再在里面塞上两块硬海绵，就成了个简易版的万圣节妖怪打扮。然后下楼绕路，逮个机会混进了游行的人群中。
和那个男人说的一样，这群打扮成妖怪的轿夫是从信徒中选出的志愿者，这帮家伙既无纪律也无礼节，对话的逻辑完全不像受过教育的成年人，身上还带着野兽一样，常年不清洁的异味，很显然，这帮家伙应该都是这个城市里的底层人，怪不得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要不是另外三组队伍根本没有让她浑水摸鱼的机会，她是绝对不会混在这种人里面的。
不过，正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眼下的情况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以这些人的观察力，只要不摘下面具，自己的身份就不会暴露。接下来只要跟着队伍走下去，就能拍到第一视角的祭典场景。
她隐秘地左右转头，让粘面具里的针孔摄像机将周围的景象拍摄进去。
负责挑起神轿的人中，除了这帮粗鲁的“妖怪”和政府派来的人手之外，一群人穿着类似神官服造型的外套，看起来和当地的神社有关，而另一群人无论外表还是气势，都散发着让她熟悉的凶悍味道——作为曾经的调查记者，她对这种气质再熟悉不过，这帮家伙绝对是当地的帮派组织！
偏远的沿海城市，突然传播开的古老神明信仰，粗野无知的本地土著，迷信的暴力集团，势力根深蒂固的神官家族，再加上由政府出面禁止外人参与的祭祀活动……
她用力眨眨眼睛，把妨碍了视线的水汽挤掉，快步跟上轿夫们的脚步。
（如果能拍下不得了的东西，师匠的地位差不多也该挪一挪了吧？呵呵，为了未来的灵修女王，你们这些家伙待会做的事可一定要‘重口味’一点啊，毕竟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吧……）
“哼哼~哼~~~”
虎彻勇成从房间里走出来，他两只手自信地插在裤兜里，吹着口哨，在走廊中慢悠悠地溜达。
目前为止，录制节目需要的“道具”已经准备完毕，现在剩下的事就是找到愿意配合的群众演员了。
他在旅店的走廊上找了几圈，不过并没有物色到合适的人选。就像之前说的，很少有人会把珍贵的最后一天假期消耗在这种地方。如果迟迟找不到目标，他就只能到外面的街上寻找了，可惜，以他的过往的经验来看，过路的行人愿意腾出空来参与拍摄的概率只会更小。
（所以，只能用金钱攻势了吗……那就更得找一个合适的人选才行啊。）
他这样想着，朝电梯的位置走过去，就在他穿过走廊时，一旁的房门突然打开，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男人从门里走出来，恰好和他打了个照面。
男人手里攥着一个烟盒，正用嘴从里面叼出一支香烟——旅馆内部是无烟区，他大概是打算去楼下放松心情，结果没想到门外恰好有人，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
他猛地抛下烟，另一只手快速带上背后的房门，目光紧盯着眼前的陌生人，似乎要从他身上看出点什么可疑的东西——虎彻勇成的眼神同样亮了起来，但其中蕴含的意味却截然不同。
他后退一步，露出友善的笑容，把两只手放在对方能看清的地方，同时打量着对面的男人。
对方穿着一身黑色的防水运动服，身材高大强壮，斜方肌几乎和脖子连成一块，衣服边角隐喻能看到一小块刺青的图案，两侧的头发剃的能看到头骨的轮廓，胡须也刮得一干二净，在灯光下反射出一片青色，看向虎彻勇成的眼神带着一股警惕的意味。
哪怕毫无社会经验的人也能看出眼前之人绝对不是善类，但是勇成要找的恰好就是这样的人。
“嘿，兄弟。”
他的声音顿了一秒，目光在男人身上快速扫过，最后停留在对方的右手上：“……烟不错，你也喜欢这个牌子？”
第1033章：有惊无险（4.2k）
“——吁！！！！”
走在队伍前方的四人身上挂着锣鼓号铙，其中三个是面色肃然的男性，最后一个则是戴着妖怪面具的高大男人，他们发出响亮的吆喝声，引导着队伍前进。
在引路人的带领下，轿夫们抬着神轿，几乎将整个鸣海原市走了个遍，终于在上午即将结束的时候抵达了巡游的终点。
神轿停留的位置令三叠小姐有些失望——这里距离城市最繁华的商业区不远，来来往往的市民也不在少数，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进行托马斯和她期待中‘原始，野蛮，刺激’的祭祀仪式的地点。但更让她奇怪的是，这里的房屋几乎都是只有一两层的独立建筑，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容下这尊大佛的样子。
她心中泛起疑惑的念头，却不敢直接询问身旁的人，只能继续跟随众人的脚步朝其中一座院落走去。
众人抬着神轿来到庭院之外，不由正门而入，反倒拐了个弯，从侧面的小门鱼贯走进院子。
穿过院门，眼前便是一条宽敞的日式走廊，通体由木制建造，地板光滑的几乎可以照见人影，两侧的推拉门和屏风上画着地狱题材的大型浮世绘。画师在这些画中大量使用了浓厚的颜色，用明大开大合的动作肆意描绘出各种鬼怪狰狞可怖的神态。它们的造型并不独特精美，却带有一种生动的气势，仿佛稍微多看两眼，这些鬼怪就会破画而出，用指甲挖出看画人的眼睛。
（咦？这幅画……）
人群当中，三叠小姐下意识发出微弱的惊呼。
正所谓画鬼易，画人难，因为人从没有亲眼见过鬼，可以任凭想象肆意创作，但眼前这幅画中的妖魔鬼怪却有一种奇怪的真实感，就好像作者并非是依靠想象完成了这幅画，而仅仅是将亲眼所见的东西临摹在宣纸上一般——虽然从屏风的状态和图画的鲜艳程度来看，这幅画的年代并不久远，是最近才完成的作品，但它的水平却丝毫不亚于古时候的浮世绘大师！
如果是一位对艺术有所追求的人看到这幅画，只怕会因为找到了一位还未崭露头角的天才画家而兴奋不已，但可惜的是，三叠小姐不在此列——她确实对艺术品略有研究，但那主要是用在判断一件艺术品的价值上，很显然，这种毫无名气的画师作品不在她的兴趣范围内。
更让她感到无聊的是，这种新建的屋子显然不可能是夜见神在古代的神社，也就是说，这应该是政府和神官建造的新祭祀场所。会在这种地方举行的祭典，自然也就只可能是那种最通俗，最常见，也是最缺少节目效果的无趣流程。
（看来还是只能指望虎彻那家伙了，要是早点结束就好了……还是说干脆找个机会溜走？）
虽然托马斯强调了要拍完全程，但三叠云鸠对自己的最后一次工作显然没有那么上心。
但是，就在她这么想着，准备找机会脱离队伍的时候，却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找不到来时的路了。
这间屋子的内部比从外面看起来大上许多，七扭八拐的走廊几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就像一座复杂的城堡迷宫，回廊的角度忽上忽下，如昆虫挖出的地道一般交错曲折。她一开始还试着用脑子去记忆一路走来的路线，但绕了几圈之后就自觉地放弃了这种念头，认命地跟着大部队继续走下去。
（呼……该死……这帮人的体力难道用不完吗……果然是都是些只会卖力气的家伙。）
跟着大部队走了半个鸣海原，三叠小姐的体力已经所剩无几，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抬神轿队伍终于走进了一个宽敞的房间，里面点着明亮的蜡烛，轿夫们在号子的指引下同时放下肩头的重担，巨大的神轿轰然落地，众人随之齐齐往上蹿了一蹿，激起的震荡就像引发了一场微型地震。
“咳咳——各位辛苦了。”
领头的四人低声商量了几句，然后走到队伍前面，穿着改版神官服的男人张开双手，对着人群扬声道：“夜见神大人注视着你们，大人不会忘记各位的帮助的！”
“哦哦！！！！”
他的话音未落，人群中就暴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沸腾的气氛几乎要掀翻屋顶，更把躲在人群中的三叠小姐吓了一跳。
（这里的人竟然这么虔诚的吗？）
很多没有经过教育的底层人热衷于神鬼之事，经常需要面对危险的帮派也往往会把自身的安危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明保佑之上，但就连来自政府机关的成员，和专业负责祭祀的神官都表现的如此激动，就因为刚才的一句‘夜见神在看着你’？
他们真的相信那个神明会因为他们在祭典上的付出而降下赐福？
夜见神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他们如此虔诚的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
就在她思考这些事的时候，肩上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
三叠云鸠险些叫出声来，她用力咬住嘴唇，硬是把叫声憋回了嗓子里。然后转过头，只见身后正是在路上和自己搭过话的，带着独眼青鬼面具的男人。
“嘿！咱们又见面了。”
男人友善地笑了笑，在她面前盘腿坐下——三叠小姐这才发现，即使对方坐在地上，也仍旧比自己高出半个脑袋。
戴着青鬼面具的男人抱着胳膊，语气轻松地对三叠招了招手：“刚才我就想说了——你挺面生的，我在鸣海原好像从来没见过你啊。”
！！！！！
这是三叠云鸠今天不知道第几次发自内心的感谢面具的存在，但哪怕避免了被人看到脸上的惊慌神情，她仍旧一动也不敢动。
被不信仰神明的人闯入祭典的核心场所，在任何教派里都绝对是大忌，尤其是这种全员虔信徒的场合，如果被他们发现自己是伪装潜入的外人，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她就连想都不敢想一下。最好的结果恐怕也会被政府人员当场扭送警察署，以这些政府人员表现出的态度，恐怕会直接按照最顶格的判罚来处理自己吧。
“……没办法说话？哦对，你之前也没说过话来着。”
三叠云鸠在脑海中拼命思索脱身的办法，而眼前的男人则善解人意地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酒壶，咚地一声撂在对方面前：“还没学会说话没关系，只要有嘴巴能喝酒就行了——来，这次我请你！”
“…………”
看着摆在眼前的酒壶，三叠小姐摸着脸上的面具陷入了沉思。
想要喝酒就必须摘下面具，但如果不喝酒，眼前的男人恐怕会继续纠缠下去，万一引来其他人的注意就麻烦了。
在她陷入两难境地之时，戴着青鬼面具的男人又一次催促道：“怎么了？不喜欢喝酒吗？”
“…………”
汗水从三叠的额头滑落，一路落进眼睛里，酸涩却又无法触碰的感觉让她的情绪更加烦躁不安。
如果现在开口拒绝，自己能说话的事就掩饰不住了，以这种人的脾气，就算没有起疑心，也绝对会拉着自己不放，但她对祭典的内容一无所知，多说几句几乎必然会暴露自己并非当地人的事……
该死！
明明刚才还很顺利，难道会因为这种可笑的事情而功亏一篑吗？！
三叠云鸠绞尽脑汁，想要临时找出一个合适的脱身方式，但此时她的大脑就像脱了水的砂纸一样一片空白，别说巧妙地和对方周旋，就连自己的手要往哪里摆都没有主意。
“喂。”
迟迟得不到回答的男人终于有些不耐烦起来，他往前凑了凑，眯着眼睛看向一动不动的混入者：“我说啊，你为什么一点表示都没有……难道是！”
在三叠云鸠面具之后那惊恐万分的表情中，男人猛地站起身，指着一屁股跌倒的三叠云鸠，大声道：“我知道了，你这家伙一定是——”
“从刚才开始，你已经在这附近转了几圈了吧。”
宾馆走廊上，黑色外衣的男人抬头看着虎彻勇成的脸，本来就不算大眼睛微微眯起来，身上的肌肉将宽松的外套微微顶起：“你这家伙有些面生，是外地人吧？”
“对的对的，其实我是灵……”
虎彻勇成连连点头，把手伸进怀里，准备掏出名片——
啪！
说时迟那时快，黑衣壮汉一把伸出手，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巨大的力气让虎彻勇成动弹不得，只觉得手上的骨头都要被捏成两截。
“你——”
疼痛刺激下，他本能地伸手去掰对方的胳膊，却不想对方脚下一转，健壮宽厚的身体竟然比他还要灵活几倍，一步便跨到虎彻勇成背后，顺势将他的胳膊反剪。
“疼疼疼！！”
虎彻勇成顿时发出惨叫，而黑衣壮汉则松开手，再一把搂过他的肩膀，强行把他拉的弯下腰。
“不好意思啊朋友。”
黑衣男人无视了对方的挣扎，像夹小鸡崽一样把比他还要高出一头的勇成拖到走廊的一边，手臂顺势往上滑动，亲切地搂住了虎彻勇成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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