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第1035章：嗔（5.2k）
“直接进来没问题吗……那就打扰了。”
虎彻勇成半托半拉着男人走进房间，他进门后才发现，这屋子里除了出来抽烟的壮汉之外还有其他两个男人。除了确实没办法更改的身高骨架之外，三人从衣着到发型完全是同款造型，就连身上的气势都如出一辙。三个面目凶悍的成年男人挤在一间狭小的旅馆单间，看起来就像正准备和另一伙人进行地下交易的帮派分子。
但是和外表不同，这些人的态度反而相当友善，在虎彻勇成说出来意时另外两人还毛遂自荐地要求加入进来，甚至保证自己不需要雇佣金，只是想帮忙而已。对于新群演的加入，虎彻勇成自然表示这是多多益善，当下便打开笔记为三人解释起来。
“我来说明一下大概的剧情——这次的内容和城里的祭典有关。”
他回忆着着托马斯讲解剧情时的神态，拖过椅子，一屁股坐在上面，翘着腿，把笔记本卷成喇叭的形状拿在手里来挥去：“首先，几位这一次要扮演的身份是夜见神的信徒。”
“嗯？”
黑衣人们对视一眼，呵呵笑了起来：“为什么要扮演？我们本来就是夜见大人的信徒啊。”
“……？”
虎彻愣了一下，他还以为这些人住在宾馆里，八成是和自己一样的外来游客，但这并不会影响他接下来的剧情——不如说，如果有真正的信徒参与进来，效果说不定还比预期的更好一些。
“然后，和你们演对手戏的是个从鸣海原外面来的人——他就在这个宾馆里面。”
他继续说道：“这个人不信仰夜见神，甚至在你们向他宣传夜见大祭的时候十分无礼的侮辱了神明大人。”
“唔，这可不太好。”
一名男人皱眉道，他的两个同伴也纷纷点头附和：“不好，不好。”
“没错。”
虎彻勇成打了个响指：“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我们可以和他开个‘小玩笑’。”
男人们再次面面相觑：“玩笑？不应该是劝诫他改变看法吗？”
“当然，当然，只要按照我的剧本，我保证他从此之后绝对不敢对夜见神大人有任何不敬。”
虎彻勇成抬起屁股，双手拉着椅子往前走了两步，凑到男人身旁，随后连连招手，示意他们附耳过来。
“根据我的消息，这个人大概会在今天晚上离开鸣海原，而整个白天他都会在城里享受庆典。”
“我们可以在他参观祭典的时候，找两个人跟在他的后面。”
他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三人：“你们现在的衣服样式就可以，不过还需要带上墨镜和口罩，这样效果更好。”
“让两个人混在人群里，尽可能让自己显得隐蔽一点，但又要让他能察觉到不对劲，就像那种无论走到哪里都被人暗中监视的感觉——能够理解吧？然后，在关键时刻稍微暴露一点马脚出来，让他发现你们。”
对面的男人摇了摇头：“这种事除了让他疑神疑鬼之外还有什么用吗……”
“对了！就是要让他紧张起来！”
虎彻勇成一拍大腿：“只要让他相信自己被不正常的组织盯上了，就一定会向城里的警员求助。”
“这时候就轮到第三个人出场了！”他看向说话的男人，满心激动地抖出准备已久的包袱：“到时候，最后一个人就换上巡逻警员的打扮，他一定会向你求助——这样你就可以把他护送回这里。”
“等到他走进这间屋子，就会发现等候多时的另外两人，这时候你再脱下警服，露出和其他人一样的服装，关上隔音的房门……”
他随手抖开一副，从内里的口袋中掏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钳子，一捆浸透了暗色液体的麻绳和皮制固定带，手掌长短的手锯，还有几根装着奇怪液体的注射器……他把把一个个道具摆在桌子上，让这里看起来就像某个疯狂科学家的手术台：
“你们觉得，一个潜伏在城市阴暗面，由血统传承至今的信徒们组成的古老团体。他们会在神明的祭典上巡视，一旦发觉有人侮辱了夜见神的名号，就会把他掳走，通过残忍的仪式和秘药让他变成神明的信徒……这种感觉怎么样？”
“我觉得不行。”
一开始的男人叹了口气，语气带上了婉拒的意思：“要是让这种故事在网络上传开，会给夜见神的形象摸黑吧。”
“都说了这是剧本啊，剧本！”
虎彻勇成用笔记本拍打桌面，乒乒乓乓的声响在房间里来回震动：“你们想想看，是用这种办法让夜见神的名号传播开来更快，还是通过外面的祭典，吸引一些不知道会不会再来第二次的游客更有效率？”
他坐在椅子上，自信地翘起二郎腿，扬头挑眉：
“时代已经变了，只要名气足够大，不管是好的方面还是不好的，都必定会带来受益。哪怕你做的事恶劣甚至卑鄙，也会有和你差不多的对象主动站出来赞同你，维护你的做法。”
“更不用说，这只是表演出来的剧本，只要在节目上添加备注，就不会有观众把这东西当真。反倒是，如果能让观众发自内心的投入剧情当中，他们就会一窝蜂涌到这座城市来‘圣地巡礼’——所以，我们只要确保节目的收视率足够高，夜见神的信徒就绝对会迎来爆发一样的增长！”
虎彻勇成是这么相信的，也是准备这样做的，他的自信感染了对方的三人，但带头的男看起来仍旧有些担忧。
“你说真的？”
健壮的男人低头思考了有一炷香时间，然后又谨慎地向他求证：“这么做，真的能把夜见神的威名传扬出去？”
虎彻勇成直接从口袋掏出名片，啪地一声甩在桌子上：
“你们总该听过灵界博士的名字吧？我的师父就是托马斯先生，对这种小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男人们相互看了看，暂时把虎彻勇成抛在一边，低声合计起来。
“你们谁知道他说的人是谁？”
“我好像在电视节目上见过……”
“情人节的时候……”
“对了，就是去年夏天为夜见大人做过宣传的那个人……”
“既然如此，那说不定能行？”
最后一个人的话让他们下定了决心，为首的男人的脸上带着颇为意动的表情对虎彻勇成道：
“我们相信虎彻先生的专业水准。但是，我们几个没有演戏的经验，要是有个万一……啊，不不，我不是在担心我们的安全，我是说，万一伤到了那个人怎么办？”
“……为了保证拍摄真实度，我原本是不打算说的，但既然你们会担心这件事，那提前说明了也无妨。”
虎彻勇成沉吟了一下，然后开口道：“不瞒你们说，其实被‘恶作剧’的人选也是提前准备好的。”
他翻开笔记本，从里面抽出一张照片，推到男人面前，胸有成竹地勾起嘴角：
“——就是托马斯先生本人。”
“…………”
阴晴馆内部，三叠云鸠坐在原地，怔怔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巫女。她耳边的喧闹声瞬间远去，吵闹的轿夫，华丽的神舆和端坐其中的神像，就连巫女本人的身影也悄然褪去，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眼前的小锤，除此之外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见她迟迟没有动作，巫女又把手往前伸了一下，将小木槌举到她的眼前：
“既然不能开口，那么礼器就交由汝手。”
面纱之下传来巫女一如既往平静的声音：“在心中默念愿望，挥动万宝槌即可。”
说着，她把小木槌在三叠云鸠眼前晃了晃，似乎在催促三叠尽快把法器接过去。
我？
三叠小姐看着快要怼到自己脸上的礼器，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做。
她当然知道“万宝槌”的故事，霓虹的每个孩子都是从小听着这些故事长大的。但当故事中的宝物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她仍旧彻底感到了一种极大的荒诞。
但是，如果眼前的锤子不是真的，她刚才看见的又是什么？
她可以用自己拥有的任何东西发誓，之前那些事绝对不是“魔术”能做到的，那根本就是魔法！
没错！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的通！
为什么神社能够建造出这么夸张的神像？
为什么夜见神能这么快的在城市里流行起来？
为什么这些抬神轿的人会这么狂热的信仰夜见神？
因为，只要信仰夜见神，就真的能实现自己的愿望！
能实现愿望的宝物，是真实存在的！
她看着巫女手里的小木槌，目光越来越火热，炯炯的光彩几乎要将木头削成的小锤点燃。
没错，这确实是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看到的祭典，只有绝对不会背叛的人才有资格接触！
持有神器的神官，掌握最高权力的政府，掌握暴力的帮派，还有通过祭典上的赐福笼络，用妖怪的打扮隐瞒平日身份的狂信徒……很显然，就是这四方势力瓜分了夜见神的赐福，并且主动隐瞒了真相，将这种力量占为己有。
她十分理解这些人的做法，这可是能实现一切愿望的宝物啊，一旦消息被泄露出去，瞬间就会引来无数人的争夺……不，就算引发世界大战也不奇怪吧！
而这样的宝物，现在就在自己眼前，任由自己随便使用？
传说中能实现一切愿望的锤子此时唾手可得，这个事实对她的冲击实在太过巨大，以至于她的大脑彻底丧失了思维能力——直到巫女的声音再次传来。
“为何不取。”
巫女问道：“莫非汝无欲耶？”
说着，她的手向回缩了一下，似乎要把万宝槌重新收起来。
“！”
三叠从地上跃起，红着眼睛，几乎是用抢劫的架势把万宝槌从巫女手中夺了过来，幸好她还保留了最基本的一丝理智，没有出声喝止——在知道了祭典的真实作用后，她根本不敢暴露一丝一毫的可疑之处。万一她外人的身份被戳穿，又撞破了万宝槌的真相，自己绝对没有半点可能活着走出这里！
“……呼……呵…………”
她握着小木槌的柄站在原地，激动的不能自已，用野兽一样的目光扫视周围，似乎在警惕可能出现的强盗，幸好其他人似乎并没有这个想法。于是，她颤抖地将万宝槌举在头顶。
心脏正因为前所唯有的激动感而跳动，将血液挤上大脑，由此带来的窒息感让她几乎昏厥，但三叠云鸠以一种更加强大的意志让自己保持了清醒。
我要做什么来着？
对了，我要许愿。
那么应该许什么愿望？
钱！
花不完的钱！
她的手用力往前挥下——
啪！
一声轻响过后，三叠的手腕被死死捏住，强迫它停在半空，而握住她手腕的正是她自己的手！
不不不，怎么能许下这么肤浅的愿望！
这可是万宝槌啊，如果只要钱不是暴殄天物吗！
如果自己突然有了花不完的钱，一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到时候自己要怎么和别人解释？如果被坏人知道了这件事，那自己岂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果然，比起钱，地位和权力才更重要！
那么，让自己成为国家的总理……
不不不，就算霓虹的总理，在世界上也不过是大国的跟班，而且自己突然变成总理大臣这种事根本就解释不清吧？
啊啊，干脆许愿成为世界之王好了！
……不，怎么想这种愿望都不可能实现，否则第一个拥有宝物的人早就这么用过了！
她握着万宝槌站在原地，脑海中闪过一个又一个的想法，又被自己快速否定。女人的眼睛疯狂的转动不止，像是失控的机器，呼吸越来越急促，汗水从头上脸上淌落，在面具里积成水洼，几乎要倒灌进嘴里。
谁来告诉我到底要怎么做！
到底要许什么愿望，才能让自己拥有想要得到的一切啊！
“你们知道，托马斯先生是个非常优秀的魔术师，而且特别擅长逃脱表演。”
虎彻勇成站在三个男人面前，用轻松的语气侃侃而谈：“所以你们只要扮演好狂信徒的角色就可以了，不需要担心他会遇到危险。”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他随手捡起锯子，把它压在自己的胳膊上，扣下开关——
锯子的锯齿快速抖动，发出让人牙齿发酸的声音，与此同时，一股暗红色的液体高高溅起，甚至喷到了天花板上。男人们惊呼起来，连忙围到勇成身边想要帮他包扎伤口。但随着虎彻把锯子拿开，人们却发现他的手臂毫发无伤。
“假的？”男人瞪大了眼。
“石膏锯的原理和提前藏好的血包，我替换了锯条的材质，看起来可怕，其实连猪皮都锯不断。”
虎彻勇成把锯子丢到一边，拍了拍手：“其他的东西也差不多，绝对不会有任何危险。”
“啊，当然了，前提是要按……”
话到一半，虎彻勇成的声音忽然弱了下去。
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托马斯……
在自己提议离开托马斯时，三叠云鸠的表情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或者说，他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模一样的表情——那表情正来自自己的脸。
自己比托马斯更强，更年轻，更有天赋，理所应当能做的比他更好。
他这样顽固地坚信着自己的看法，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得不承认托马斯的实力。
就算自己比他更强，但那家伙毕竟有多出好几年的积累和人脉，万一他利用地位排挤自己，给自己暗地里下绊子又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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