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目君想在灵异世界饲养妖怪娘 第769章

作者:试纸团

一日,白神离开灵山宝殿,正想着要往何处消磨时日,冷不丁有一个怪人驾着云,从身后赶来。

打眼望去,只见他生的奇形怪状,一张脸半边英俊半是毒疮,头顶半边光溜,一半挽着发髻,两脚一正一跛,双肩一高一低,半边身子大腹便便,半边身体却瘦骨嶙峋,一边穿着昂贵诱人的绫罗绸缎,另外半边则是满是补丁的粗麻布……总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给人一种极不协调的颠倒错觉,让人望而生厌。

祂不清楚对方的身份,但那自称‘天逆’的怪人却热情地向他招呼,盛情之下难以脱身,他不得不和对方顺路应酬一番。

两人乘风前行,一路上,白神兴致缺缺,但怪人倒是自来熟地讲个不停。

“我听说下界有一城池,人心愚暗,不遵佛教,五恶俱全,我寻思着这合该是我的道场,故而前去坐镇。”

“哦?不知是什么地方,民风竟然如此恶劣?”

听对方的语气,他大约是穷神之类的神祇,如果在当地居住下来,本地百姓只怕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要蒙受无妄之灾。想到此事,白神心中升起恻隐之意,决定问出他的去向再赶在他前面去往此地教化百姓。

“名字我是不知道,但我知道这百来年哪里出了个挺有名的寺庙,叫白山寺还是什么的……”

!!!

白神闻言,心头一阵火起,就要和他争扯。但转念一想,这类小鬼多是牙尖嘴利,颠黑倒白的性子,被他咬上只会没完没了。但如果放任他混进自己的城里,也不知会闹出什么风波。

于是,祂干脆主动提出和对方同行,一是能随时阻止他胡作非为,另一方面,等他发现当地民风和自己了解的完全不同,根本没有他闹事的机会后,自己再表明身份,管叫他输的心服口服,灰溜溜滚出去。

很快,两人一同下界,来到白神立庙的地界。

这一日正巧是当地的祭典,信众们要举办庙会,抬着寺庙中的金漆佛像在城中游行,祈求明年仍旧是风调雨顺的好年景。而寺庙中的僧人则会开展例行的法会,相互印证自己的修行结果,让自己对佛法的领悟更上一层楼。

两人先是到了最大的寺庙,恰好有两老僧在台前辩经,诸多经典信手拈来,听的台下众人如痴如醉。

但怪人却连连摇头:“我未见得道僧人,但见两愚夫斗嘴。此等言论正如照猫画虎看似的像模像样,实则一窍不通。”

两人又往前走,沿途所见城中民众皆安居乐业,无偷无诈,无争无夺,贫富无别,贵贱无分,一派勃勃生机,其乐融融的景象。

但怪人又是连连摇头:“我未见民殷城富,但见白茫茫一片荒地,正如恶鬼投胎,看似粟米满腹,实则内里全是败絮草根,果然是上天遗与吾的好去处——这庙中的神明如此无用,不如换我来坐。”

如此颠倒黑白的言论,白神自然不忿,与他争论起来,见各自都无法说服对方,怪人干脆提出来实验一番。

“大神若是不信,可于我赌斗一番——若此地哪怕有一个人心有慧根,我便认错道歉,从此再也不踏足此地半步。但是,若是满城百姓没有一人可堪造就,那就请大神不要阻止我入主此城。”

这赌注不算公平,但白神自信自己不可能输给对方,当下点头允诺。

两人击掌盟誓后,怪人化作一个外来的南蛮商人,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子,双手握住,再松开时已然化作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琉璃珠。

他在庙会里寻了个热闹地方,大声叫卖,不多时便引来大批民众围观。

琉璃乃佛门七宝之一,本就是难得的珍宝,他幻化出的琉璃念珠更是华美非常,饶是沧海明珠,南田暖玉亦相差远甚。静如翡翠湖面,动有三光随身,略一晃动便有条条霞光,一百零八颗串在一处更是能隐约投射出一尊佛陀的幻影,端的是美不可言。

这样的宝物自然吸引了大批信徒的注意,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把这条街堵得严严实实。然而,无论人们开出多少价码,商人只是摇头。

众人只当他不通文字言语,又把一摞摞钱币堆在他身前,但他仍是不屑一顾,甚至随手把一串珠子砸在旁边的碎瓦上。琉璃碎片四处崩飞,引来无数声惊呼,就像这一下不是砸在地上,而是砸在他们心头一样。

眼看激动的人群快要控制不住,商人终于有了动作。他取出纸笔,随手写了个数字,递到眼前最激动的人手中。

白神在一旁看得明白,他写在字条上的价码正和眼前人的财缘相当,也就是说,这人想要把宝物拿到手,就得把自己的全部家产拱手送上。虽然不至于让他光着屁股回家,但今晚住在什么地方,明天要吃什么只怕都要好好考虑一番。

敢挤在最前面开价的人,家底自然足够殷实,但现在到底是寒冬腊月时节,这珍宝即填不了肚子也挡不住风寒,一旦有个闪失,只怕人都要没了半口气。

“好!我这就回去取钱,你可万万不要把我的宝贝转卖给别人!”

然而,那人仅仅随意扫了一眼纸条就一口答应下来,不仅如此,他更是直接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堆在商人面前,然后拔腿就往家中跑去,好像生怕慢了一步对方就会反悔一样。

在他身后,更多的人一拥而上。

不多时,人群散开,而怪人幻化出的琉璃念珠也销售一空,他们身边则堆满了送来的财宝,地契,金银,古董,宝物,甚至抱着卖身契的美妾……市场的角落一瞬间变成了价值连城的宝山,而路过的百姓非但没有对此感到惊讶,反而用羡慕的目光看着那些换到了琉璃念珠的人。

就连被卖给商人的女人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对未来的紧张,她们目光炯炯地打量着长袍裹身的商人,似乎想要看看他怀里还有没有其他的珍宝。

“你看,宁愿用全副身家来交换我手里这一堆沙子,难道不是一群愚夫么?”

怪人得意地对白神展示自己的成果。

白神自然不肯认输:“这些人都是肉体凡胎,看不破你的障眼法有什么奇怪。更何况他们也都是俗人,自然无法舍弃身外之物,你以妖术欺骗凡人,哪里算得数。”

怪人摇头道:

“大神说的什么话。难道这里的所有人都看不出来,哪怕我这宝珠货真价实,也不值得用这多财宝交换?无非是在他们心中,金银钱财只要诚心拜谒就能到手,但我这宝贝却是独一无二,既然如此,那就算用再多的钱财换≮扒[舞~!柒∩衣°屋℃琪≥零≯ⅷ∽捌£来也是值得。”

“这些人看似不争不抢,上下平等无差,不过是因为他们无论想要什么都能通过祈祷信奉来满足,看似有别,实则无异。但是……既然现在我的宝珠让他们有了差别,大神不如猜猜看,今晚要有多少人因这堆沙子而白送性命?”

白神一时无言以对,以祂的神通自然能察觉刚才有些人看着宝珠的眼光中已经透出了贪婪的神采,围绕这些沙子烧成的玩意会发什什么事,祂也不敢一口咬定。

见祂沉默,怪人又道:“不过尊驾所言也不无道理,既然这些人都是俗物,那我们再来试试其他的——不过,要是我再赢一场,这道场可就要易主了。”

“自无不可。”白神想了想,又强调道:“但你不许再使法力手段。”

“可!”

两人再次击掌为誓,这一次,怪人化作一个臭烘烘的跛脚老乞丐,身上穿着破布衣,头发遮住面孔,满身酒气,走到大路中央到头便睡。

不久,众人抬着神像沿路走来,走到中途,果然被睡在中央的乞丐挡住了去路。

有人上前招呼他避让,老乞丐却不肯挪动,反而惺忪着醉眼,盯着前方的神轿问道:“你们要得道吗?”

“……”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醉鬼在说什么胡话,有力气大的人要上前把他拖到路边,但很快就被其他人喝止,对方的样子看着实在可怜,一个搞不好就可能闹出人命,万一坏了祭典那就是天大的罪过。

“施主可是问,我等之中有要‘得道’者乎?亦或是要得‘道’者乎?”

“唔?你倒是说说,二者有何区别?”

“这……”

一个年少僧人挺身而出,和乞丐交谈起来,结果不多时被辩得面红耳赤,败下阵来。

这时,回寺庙禀告异常的人也跑了回来,他身后跟着一众僧侣,其中几个身穿大红袈裟,一看便知在寺庙中地位颇高。而当几人跟小和尚问清了现状后,非但不显担忧,反而露出了跃跃欲试的表情。

眼前的老乞丐明显是个乔装的贤人,虽然眼下祭典被迫终止,但如果能在辩经中战而胜之,那不仅能让祸事变成一桩美谈,更能证明自己佛法大成,名扬四方——如此大好机会怎能错过?

想到这里,他们立刻喝退了周围的轿夫,禁止他们用武力驱赶乞丐,随后简单交谈一番,最终由身份最高的僧人第一个走上前。

这一辩就是一日。

“你这简直是……荒唐!”

听着乞丐和僧人们的辩经,白神忍不住道。

祂本就善于解经,自然能看出怪人辩经的本事只是一般,但颠倒黑白,强词夺理,偷换概念的本事强的离谱。尽管这些僧人在佛法经意上的理解更高,但哪怕他们说的舌灿莲花也无法正面驳倒对方,反倒几次差点被气的要动手施展武器的批判。只有几个养气功夫到家的老和尚还在苦苦坚持。

当然,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也不过是不输不赢的平局——但问题是,现在他们并不是在佛堂里品茗交谈,而是在公开的街道上吃西北风。最重要的是,他们背后就是神明的雕像。

如果时间拖得太晚,祭典宣告失败,到时候就算辩赢了对方也没有丝毫意义。

随着时间的流逝,太阳逐渐西斜,而参加祭典的人们的耐心也逐渐损失殆尽,他们看着乞丐的目光渐渐不善起来。不仅入催,那些和他辩经的僧人们也终于开始感觉力不从心——不是对方技高一筹,只是在大半天的辩经后实在体力不支了而已。

(这家伙不会就是打着这个主意吧?)

白神心中暗暗恼怒——如果所谓的‘不用法力’就是靠着不知疲惫的身体赢下赌局,祂拼着受罚也要让这小鬼尝尝厉害!

与此同时,祂心中也渐渐生出了紧张的情绪。

不管对方的手段是否卑鄙,两人都不可能违反自己的誓言,如果这家伙真的辩赢了所有和尚,哪怕祂再不情愿,也只能把自己的基业拱手奉上。

百十年的努力一朝给他人做嫁衣倒还是其次,最关键的是,如果怪人获胜——不论手段如何,都证明了一件事——这些自己给予最大期望的信众,离顿自渡其身仍旧遥不可及,甚至可能像对方说的那样,从根子上就走错了路!

换句话说,自己的所作所为,说不定从一开始方向就错了!

一想到这点,祂的心中便不由得焦躁起来。

似乎感觉到了白神的念头,在狡辩之余,那怪人甚至还有空朝祂的方向瞟一眼,似乎在炫耀自己的本事。≠!q@qun...⊙似∏ⅵ+2∠齐¢尔∏旧″si≌%{}

这家伙!

祂感到自己心中少有地涌现了一股嗔念,连忙闭目静心,念诵佛经,想要将这些感情排除出去。但越是试着静心凝神,心中的担忧和焦急反而愈发无法根除。

就在这时,祂忽然听到辩经声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年轻稚嫩的声音。

“……老伯,你要喝水吗?”

祂睁开眼,看向道路中央的临时法台,恰好看到寺庙的主持捂着胸口正在顺气,似乎被对方的鬼话连篇气得不轻,旁边的僧人连忙递上温度刚好的清茶。怪人变化的老乞丐则还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样,看起来再聊上几个时辰也无所谓。

和之前唯一不同的,就是乞丐身边多了一个人影。

那是个瘦瘦小小的男孩,身上穿着普通的衣服,衣服明显比他的身体要大一号,用两根麻绳扎着,不叫它掉落下来。他看起来不是城里人,大概是进城参加祭典的乡下孩子。这时候,他的手里正拎着一个陶罐,里面盛着一壶清水。

他看着怪人,后者也抬头看着他,片刻后,男孩把手里的陶罐递到对方面前:“那个,老伯您说了这么久,我这有烧的热汤,可以醒酒顺便努暖暖身子——要喝吗。”

“……”

“…………”

“”

一时间,无论是僧人,乞丐还是白神都愣了一下,而紧接着,怪人发出了一阵大笑。

“——我输了!”

他用洪亮的声音宣告道。

“没想到这座城里还有一念善心在,是我输了!”

“你——”

在僧人们惊恐的注视下,他站起身,张开双手,衣服下冒出滚滚浓烟,将身体包裹起来。黑色的烟柱中传来枭鸟一样的怪叫。

“汝等自以为佛法精通,想着扬名四海,得道成佛,却连一口水,一粒米都不肯给路边的乞丐,如此好德性,也配说是修行中人?”

霎时间,天空乌云密布,宛如滚雷的吼声从云中传来,骇的轿夫们抛了神轿慌忙逃窜,辉煌的镀金神像倒在路边,顿时四分五裂,露出里面的泥渣。

“若你们这种人修得正果,比叫我能行善积德还要稀罕!可惜可惜,此地竟然还有一丝纯善之心,否则我占了道场,教你们个个都入地狱改悔!哈哈哈哈哈哈——”

说话间,一道闪电撕开乌云,劈得乌云和雷声尽皆烟消云散,头顶仍旧是晴空万里,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存在过一般。只有消失的乞丐和一地狼藉证明了刚才之事并非梦幻。

直到这时,众人才如梦初醒,想要寻找刚才的小男孩,但却见到街上空空荡荡,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在远离人群的城外,两道身影凭空浮现,一个是刚才给怪人送水的男孩,另一个则是身着白衣的神明。

“小施主不要害怕。”

白神抬手在他头顶一抚,用法力让他冷静下来。但是,祂内心的激动却没有那么容易平息下去,不仅是因为在最后一刻赢下了赌局,更是因为自己找到了成功的希望。

既然那怪人承认了失败,也就是说,眼前的小孩确实有被度化的潜质!自己的辛苦并不是毫无意义!最重要的事,这条路被证明是走的通过的!至于时间,这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您是……?”

小孩用略带紧张的眼神看着祂,怯生生道。他能从对方身上感觉到一种和蔼的气息,让他不自觉敞开心扉,但又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让他不敢轻易开口。

“你不认得我?”

白神有些奇怪,为了安抚对方的情绪,祂特意变成了寺庙中神像的姿态,只要是自己的信众,想来不会陌生才对。

“我,我没有去过寺庙里面。”

男孩的表情有些羞愧,似乎没有参拜过神像是什么丢人的事:“我不会背佛经,也读不懂里面的意思,没资格到里面参拜。”

“难道没有人教你吗?”

白神记得自己应该安排过教导百姓学习经书的地方才对。

“不干僧爷的事,是我自己没去学堂。”男孩连忙摇头,显然对城里的僧人很是恭敬:“我平时得照看我爹,又要下地干活,实在腾不出空来。”

“你的父亲?”

神明道:“既然是父亲,为何需要你照顾?”

“我爹在十几年前抬神轿的时候被轧断了腿,没法子下地。”说着,男孩的语气低落下去:“只能躺在床上做点手艺活。”

“竟有此事?”

白神皱了皱眉,很快想通了其中关口,恐怕是对方受伤之后行动不便,没办法进城。没有寺庙僧人的帮助,这些人唯一会的祈祷方式大概就是默念阿弥陀佛,显然不可能引动自己留下的机制。

当然,如果旁人有心,专门替他去寺里许愿祈祷说不准也有效果,但是……

“此事简单。”祂点头道:“且引我去你家,我这就替你的父亲治疗。”

然而,在祂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的表情变得比刚才更加悲伤。

“我爹……上个月已经死了。”男孩说道:

“他最后的愿望就是让我替他抬一次轿子。”

第1057章:西天取经,那么东天能取什么?(4k)

“停一下pong友,你这只是普通的寓言故事吧?”

在白神声情并茂的讲述过程中,祂一直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夜城,似乎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到800字读后感。但后者显然没有按照他希望的那样,在听完故事之后产生什么特别感触并且痛改前非:

“即使那种用来告诫凡人不要太依赖神明,要自尊自强之类的……”

他诚恳地劝说道:“而且,你说的那玩意我见过,我的建议是别把天邪鬼那帮货的话当真,我赌五毛钱,他当时绝对作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