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具体形容的话，就是道成寺晴的那句‘现在不把话捅出来，我们再过一百万年也听不到这条咸鱼说这种话啦！’
从夜城的角度来看，他确实不需要从身边的人身上获得任何东西，但就像白神曾经创造的城市一样，单方面的无限供给最后只会导致双方的失衡。
幸好，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并不需要搞得那么复杂，大部分的时候，大家需要的仅仅是‘向前走一步’这么简单的事。
比如接下女孩偷偷织好的围巾，发出在天空的舞台上共舞的邀约，说出那句两千万年的我爱你。
夜城诚心向祂道谢：“总之，我之前的做法好像确实给了大家不小的压力，所以我决定对这件事负起责任来。”
他的视线从女孩们脸上扫过：
“今后的家里大概会变得更……热闹一点，不过我对此没什么意见就是了。”
“就算这样——”
神明咬牙切齿道：“只让你身边的人恢复又有什么用处？你觉得她们能帮得上你的忙？”
“这证明了我的猜测啊。”
夜城摊开手：“只要引起足够的抗拒心，就能让人意识到自己和过去的不同，至于那之后他们要怎么做是自己的事，我又不会强迫他们一定要保持不变。”
“就算明白这一点又有什么用？”
白神哼了一声：“每个人的愿望都不同，你能一次性唤醒你熟悉的人，但你能用一个愿望影响城市里的所有凡人吗？”
“你忘了自己之前说了什么吗？”
夜城向祂反问，然后他清了清嗓子：“红。”
“是，主人。”
在他说出名字的瞬间，血海造物的碎片从四周聚拢，变成了之前的女性，对夜城弯腰行礼：“有何吩咐。”
“唔！”
与此同时，白神发出一声低吟。
“看样子是想起来了啊。”
夜城挑眉道。
根据现有的信息来看，白神是被道成寺晴的举动无意间唤醒的，祂对凡人施加影响需要通过铃声，而改变的具体内容则是通过血海造物的能力复制目标的完整人格，再根据人格中超我的部分确定下来的。在这个过程中，红自身的愿望也被一起刻进了许愿者的潜意识里——也就是‘一切为了夜见之神’。
白神之前逼夜城离开人间，所使用的理由就是既然所有的愿望都和他有关，只要夜城离开现实，这些愿望就会因为找不到目标而陷入死循环。反过来说，只要夜城愿意，他的愿望自然也可以同时落在每一个许愿者身上。
“让人坐下之类的简单命令很容易被接受，但更加过分的要求做起来就没那么轻松了吧。比如说将全部家产交出来供奉给夜见之神，又或者让他们去做某些绝对无法忍受的事。”
就像白神能通过血海造物读出他人的愿望一样，夜城自然也能通过红提供的情报找出他们心中最抗拒的事物。
只不过，这样一来，作为刚刚出现的教派，夜见神的口碑大概一瞬间就会跌落谷底吧。
“我早说了啊。”
对神明的问题，夜城摊手道：“我要那玩意没用，说了你又不信。”
他干咳一声：
“那么，我宣布，每一个曾经在百鬼院神社参拜的人，从现在开始要把自己——”
“兄长大人，请等一下！”
就在这时，他的身边忽然传来了蛭子神的声音。
百姬扯住他的袖子，眼神坚定：“这几天我一直拿着原本的万宝槌，要是我能更认真一点，说不定就能发现它的问题，但我一心兴奋于自己能够帮助人们实现愿望的事情上，完全没注意铃铛的特殊之处。”
“我不能看着兄长大人用自污手段来弥补我的错误。”
“我又不在乎有没有人信我……咳。”
夜城干咳一声，改口道：“但是，百姬你许过愿了吧？已经没办法用新的愿望了。”
“嗯，就是因为这样，说不定我有办法帮兄长大人搞定这件事哦。”
女孩俏皮地眨眼。
第1063章：无用之神，桃代李僵（5.2k）
‘我希望能成为和哥哥一样，能帮助大家解决一切问题的神明。’
如果夜城没记错，这是蛭子神当初许下的愿望。当然，别说白神，就算夜某人自己也做不到这种事。祂的影响只会表现在心态上，没办法强化目标的肉体或者法力，但偶尔也有例外——比如神明这种只要‘我寻思’就有可能影响现实的麻烦玩意。
在世界线变动之后，百姬失去了作为神亡的诅咒，也没有属于自己的权能，但在白神的引导下，她可以通过蛭子神，惠比寿，大黑天之间关联借用万宝槌的权能，从而拥有一定程度上影响运势的力量。
不过，这种能力似乎对解决这里的事起不到多少帮助。更何况，她收集的愿力已经通过仪式转移到了白神名下，不再受蛭子神操控，自然也没办法将一切复原。
“重要的不是权能，是身份啊。”
百姬摇头道：“白神先生今天偷偷用自己神像替换兄长大人的形象，借夜见大祭给自己重新塑造身体，但那个仪式只进行到一半就被兄长大人打断了。”
“负责监督神像铸造的是道成寺家，晴酱刚才把祝词的内容写了出来——里面的内容应该来自‘大黑体天神式’，虽然和她印象里的通行版本不太一样，似乎是被拆分然后重新拼接起来一样，但没有本质上的变化。”
“的确如此。”
天狗小姐恰好把手里的书翻到某一页：“我刚才查过天狗之里的记载，虽然不能确定具体的年份和地区，但铃铛的款式确实和大黑天神的信仰有关，而且，纯金佛像也是供奉大黑天的特点之一。这个自称白神的神明一定和大黑天有关，或许是某个不出名的化身吧，至于具体的祝词，毕竟早期的大黑天信仰主要通过密教形式秘密传播，过程中会有改动也是很常见的，”
“所以，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啊，主要是晴酱想到的。”
蛭子神认真道：“由我来把这个仪式继续下去。”
白神准备的仪式脱胎于夜见大祭，为了避免被红察觉，祂把自己的咒言拆碎，混入夜见神的祝词内部，因此白神和夜城理论上都有对仪式的控制权。只不过仪式的效果是铸造出用于替代铃铛的新化身，让白神恢复自由，而对夜城则毫无用处。
除了两人之外，唯一有资格插手仪式的就只剩下了蛭子神。
白神的影响需要通过铃声传递，而在祂利用托马斯小组录下声音之前，听到铃声唯一的办法就是在百鬼院神社里参拜。百鬼院神社的主祭神是蛭子神，但实际上的布置却是以夜见神为主，由于这种少见的布局，香客们很容易把参拜的对象弄混。再加上她能够一定程度上连接大黑天的部分权能，在白神主动自灭的前提下，用一手移花接木把崇拜夜见神/白神的仪式目标转向自己并不奇怪。
夜城点头：“所以，百姬你打算顶替它的位置。”
之前说过，白神的崩解只涉及了神明三要素中代表自我意识的‘御神体’，来自参拜者的愿力和自身的法则并未受到影响，换而言之，现在的白神就相当于一架空出了驾驶舱的高达。
在这个前提下，深度参与了仪式，又能和大黑天扯上关系的蛭子神便有可能通过桃代李僵之计将祂的身份取而代之。
“成功率呢？”他又问道。
“如果是其他人来做，大概只有六七成。”
蛭子神毫不避讳地说出自己的推测：“但是，我们有两个优势——”
“兄长大人的祸津国可以将吞噬的存在转化为有无之间的模糊状态，只是因为顾忌到晴酱的因果才没办法直接动手。但说到底，我们需要的只是保证因果不变，至于具体的对象反倒没那么重要。”
虽然存在规模被迫退行，变回了小孩子的姿态，但蛭子神的心性并没有随之退化，三两句便将眼下的各条线索理顺，当着夜城的面侃侃而谈道。
“第一个就是兄长大人的力量，只要把祂剩下的残渣吞进祸津国，就能最大限度的模糊白神的身份。”
“第二个。”
她看向白山君：“我听说总大将有能够欺骗世界的幻术，虽然临时构造的效果可能没那么好，但有兄长帮助，成功的几率应该可以提高一些吧？”
“妾身自然尽力而为。”
白山君蹙眉道：“只不过如今妾身的妖力退化了许多，唯恐关键时刻力有不逮。”
“喵可以帮忙！”
白苓立刻举起爪子：“我的妖力能够和母亲大人融合，支援的事就交给喵吧！”
“那个——”
桃香在一边补充：“如果需要补充的话，我的桃子说不定也能派上用场。”
“这样的话就没问题了。”
蛭子神点头道。
她的计划很简单，如果把“道成寺晴对大黑天的化身·白神许愿”这个事实当做一张画的题目，夜城要做就是用祸津国的诅咒当做橡皮，擦掉‘白神’的概念，而她自己则通过仪式顶替‘大黑天化身’，最后通过白山君的幻术欺骗世界，将这幅画粘回原位。
有夜城和白山君的帮助，不出意外，百姬很容易就能完成取而代之的计划。
唯一的问题是——
“但是，这又有什么用？”
不仅夜城，就连白神的残渣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虽然现在祂本来就没有头脑。
既然连夜城和白神都没办法主动干涉许愿者的念头，就算蛭子神完成仪式又有什么用？
“就是没有用啊。”
百姬一脸理所当然：“因为我是蛭子神啊。”
蛭子神，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产下的第一子，却天生四肢不成形状，也没有任何长处，甚至被亲生父母放逐大海的，不被承认的长子。其所代表的乃是一切阴阳倒错，不遂所愿，诸事不成之概念。
某种意义上，她和给人类带来七种福运的福神大黑天有着完全相反的定位。
如果她在因果链条上取代了白神的位置，那么回应愿望的人就变成了她，但‘无用之神’是无法实现人们的愿望的。
在某些故事里，人们会用带有‘财运’的物品驱赶停留在家里的穷神，而蛭子神作为八百万神中第一的“无福之神”，用自身抵消大黑天的一个化身自然问题不大。这样一来，白神的影响也会跟着从因果上消失。
“那么，我就开始了。”
见夜城没有反对，蛭子神便显化出御神体的本相，妖异而美丽的女郎蜘蛛从空气中浮现，宛如梦幻一般的翅膀从背后徐徐张开，遮蔽了天空。
在她脚下，血海造物的身体快速融化，变回不定型的半凝固胶体，无数面孔在她的表面浮现，无数张嘴异口同声地说着同样的话语。
“南无御黯夜见大权现，無上甚深微妙法 百千萬劫難遭遇，利生除疫洪恩德，赫赫毫光遍大千。貧窮眾生與福力，病眾生與良藥，惡心者成善心，短命者成長命，無智者成智者，赋予七福，除以五毒。”
月白色的轻纱覆盖了周围的空间，两只美丽的巨猫在庭院中昂首漫步，周围的世界随着她们的移动而变得朦胧，就像世界本身沉醉在一个舒适柔和的梦中。大一点的白猫耐心地引导着九尾布偶猫，就像在指导后代如何捕猎的老猫，手把手地将自己的绝学传授给子嗣。
“是故，神明当无目——”
最后，夜城手中，无明的国度如黑夜般扩散，将神明的残渣吞没。
“蛭子神！为何要抗拒我的帮助？”
感受到终末的临近，神明没有选择逃避或者求饶，而是将自己最后的残念化作声音，借由自己对祝词的熟悉插入其中。
“你不是希望自己能成为造福凡人的神明吗？为什么要选择变回无用之神？——还有你们！”
祂向每一个人大声疾呼，不顾自己的消失，试图用最后的机会让他们回心转意：“如果没有了我的力量，你们就不可能保持如今的完美状态！明明清楚这一点，为何要拒绝？”
“的确，在这件事上我应该感谢您。”
蛭子神轻轻点头，她的思维同样化作声音，和白神对接：“如果没有您的帮助，我大概会一直保持那种单纯的姿态。不过，我也有想要问您的事。”
“您……为什么要执着于干预凡人的思维呢？”
“当然是为了度化凡人！”白神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那么，为什么您一定要度化凡人呢？”
“这……”
神明的声音忽然停住，好像从来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在犹豫了几秒之后，祂才断断续续的回答道：“当然是，当然是因为度化之后可得逍遥……”
“那么，如果凡人就是无法得道，您又要如何做呢？”
“当然是——”
神明刚想要回答，却又停了下来。
祂想起自己也对土地问过类似的大问题，当时土地的回答是，既然无法度化，那么就不需要太过关注，只要用赐福交换信仰，钱货两讫便好了。
对神明来说这确实是称不上错误的答案，但是祂一想到自己这么做的结果，又有些说不出口。
“我听说了您的故事，您最初始试图用传教的方式教导凡人，然后又试着引导凡人修习经书典籍，最后又希望驱除神明，让凡人自行发展，还用法术消除他们的三毒心。但您最终的目的都是度化他们吧，那么，您有没有考虑过，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把‘得道’作为最后的目的呢？”
“妖……妖言惑众！”
神明怒吼道：“人不自渡，终究不得解脱，我既为神，怎能放任世人自甘堕落！”
“——那是兄长大人刚才对您说的话吧。”
和夜城对白神的态度比起来，蛭子神的语气并不那么激烈，但她仍旧用缓慢而坚决的语气打断了白神的宣言。
“其实，我没办法完全理解兄长大人的想法。”
“别看兄长大人一副懒散的样子，其实他真的非常厉害哦，或许就因为这样才无法对一些事视而不见，明明不去理会也无所谓的——就像这次的事情一样。”
蛭子神摇头道：“像我这种神明就做不到他那样。”
“我没有兄长大人那么优秀，从诞生开始就作为无用的神明生活着。为了让自己能为大家排上用场，我曾经做了很多事，有对的也有错的，伤害了很多凡人，还差点就把兄长大人关在自己的梦里。”
“但是，兄长大人告诉我，就算什么也做不好的无能之神，也是他最重要的妹妹。”
“所以，现在的我已经不害怕自己这一点了哦。”
“兄长大人肯定了我的无能，所以我才有接受自己缺点的勇气——您看，现在我不就因为自己的无能而帮上兄长大人的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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