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把断裂的铳剑插进一旁的墙壁，女仆张开手，又一柄新的铳剑从袖子里落入掌中。
为了能在走廊中自由活动，年兽限制了自己的体型，从而减弱了她的防御力，这样一来对方必然会通过液化来无效自己的攻击——而这正是她的目的。
每一次出剑，剑上的震动都会从剑身传递到年兽体内，尽管只是非常微弱的干扰，但仍旧能够将液化的身体部分推开些许，只要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迫使她无法完全将液化的身体复原，从而限制对方的动作。
她之前用电磁炮压制年兽的行动也是同样的原理，只不过对方的法术效果更好，因此她只能依靠近距离作战逼迫零依来不及使用法术。血海造物体内记录了大部分人的战斗方式，其中以零依的战斗习惯最容易预测，几乎不需要分析，只要一点点预判就能提前把握对方的动向。
当然，这样的战术并非没有代价。走廊限制了零依的体型，也同样限制了红的腾挪空间，无论怎么计算，每过一段时间总会遇到避无可避的时候。而血海造物的身体明显无法和年兽抗衡，每一次失误都会击破一具身体，然后从周围的墙壁中走出备用的个体。
不过……
在计算允许的误差范围内。
看着焦躁地踩着地面的年兽，血海造物冷静地判断道。
在自己的激将法下，对方暂时忘记了寻找主人，反而把自己当成了目标。自己的眷属正不停从外界吸收水和氧气，将其转变为能源，再利用能量增殖个体，转化成自己的备用躯体，虽然整体的数量仍旧在不断消减，但仍然可以维持足够长的时间。
这样一来，主人的计划就……
“厄运……接近了。”
占卜馆中，有心在夜城面前表现自己的梅露斯干脆掏出了全套家伙什，正式开始占卜，但没过多久，她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
“不是死兆，但也非常麻烦，如果放任不管恐怕会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
“虽然我不知道危险到底来自什么地方，有什么东西能威胁到老师，但您一定要小心……老师？”
她的额头流下两滴冷汗，急切地试图从迷雾中看到威胁的真相，但这种占卜毕竟是投机取巧的把戏，越是心急反而越无法看清。焦急之下，她想要从夜城那里得到灵感，但就在女孩抬头的瞬间，她的表情忽然变得古怪起来。
在梅露斯面前，夜城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少年脸上的表情不是让女巫小姐想要看到的鼓励，也不是一切尽在掌握的冷静，而是一种奇怪的淡定。
虽然他的脸上带着笑容，但那个笑容却不是女孩熟悉的，让她安心的微笑。少年的嘴角夸张地向两侧挑起，看起来快活而阳光，但他的眼睛里却没有笑意，玻璃质感的黑色眼球倒映着女巫的脸，和白皙而光滑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像橱窗里统一售卖的塑料人偶。
“……老师？”
她看着眼前的少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第1084章：夜·人肉肛爆机·诚（4k）
“诚君？”
咖啡馆里，月池命抬起手，用手背试了试夜城额头的温度。
从刚才开始，夜城的表现就有些奇怪，他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和自己讲话时总会微妙的慢上半拍，就像一台信号不好的卫星电视。不仅如此，他的皮肤下面也微微泛起了一层浅红色，好像感冒时的病人一样。
当然，以夜城的体质，如果有某种病毒能让他都思维模糊，这座城市大概已经不剩下多少活人了。但见到他不适的样子，女孩还是从心底里泛起一丝担忧。
察觉到夜城异常之处的人不止她一个，在同一时间，城市各处正和“夜城”约会的女孩们不约而同地看着身边动作古怪的伴侣，对对方异常的行为感到困惑。
“夫君？”“前辈？”“搭档……？”
“老老老师……”
看着眼前有着与自己的老师相同容貌的‘人’，女巫的脸色逐渐变得如寿衣一样惨白。
自己确实因为好不容易能窥探到老师的未来而过于兴奋了，以至于没来得及仔细检查就把结果拿了出来，想要给老师一个自己有在进步的印象。但是，冷静下来想想，自己的水平真的能一下子提高到这个地步吗？
对老师占卜的难度，大概和用巫术去预测十二位女巫庇护主的命运差不多，就算自己，又想到了卡bug的办法，谁又敢保证就一定能成功？
那么，自己刚才占卜的……真的是老师的命运吗？
但是，如果不是老师，那么眼前的人又是什么？
她不敢直接抬起头，也不敢宣布占卜结束，只能双手端着水晶盘，透过水面的倒影观察眼前的少年。后者端正地坐在桌子对面，双手交叉，面带微笑，耐心地等待着她占卜的详细结果。
（糟糕糟糕糟糕……）
不会又遇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了吧？
女巫感觉自己的心脏正在扑通直跳，像是随时可能从嘴巴里蹦出来，端着盘子的手微微颤抖，一滴汗水从发梢上滴落在盘子里，让水面荡起一圈涟漪。
忽地，她看到一张脸出现在盘子里，因为晃动的水波，少年的脸变得扭曲而怪诞，而女巫的耳边也响起了轻柔的话语。
“……怎么了，吗？”
…………
夜城身边的女孩们经常因为各种原因进行友好切磋，但基本不会有人用上全力，因此很难分出明确的高低。但如果一定要说出个一二三，那么确实有一条大家都默认的分界线，那就是“能否摆脱血肉之躯的束缚”。
用吊车尾的女巫小姐和斋宫来的御巫女来打比方，如果两人战斗一百次，后者就会胜利一百次，但这并不代表梅露斯没有任何获胜的可能。无论绯神小姐的实力有多强，终究还是要遵守人被杀，就会死的自然法则。但如果换成零依，花子之类的对手，哪怕一动不动地让巫女小姐用魔杖戳到世界末日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无法单纯使用武力击败，似乎是这个世界高端战力的基础要求，而在此之上再进化出一两种机制杀，这才算是有了能参与某些棋局的资格——我是说，作为棋子的资格。
从这个角度上看，虽然夜城自身的实力确实能逼退绝大多数觊觎之人，但作为已经有资格在世界地图上染色的势力而言，也只是手里攥着三两个筹码，刚刚坐上赌桌的新人而已。
当然——好歹是个人。
在这套标准下，血海造物是高层战力中相对而言最弱的那个，但她也算是摸到了这一套逻辑的边缘。
即使同样是超脱之躯，也各自有不同的偏向。花子手下的迷你花子除了同样有着对夜城的执念之外，是彻底服从于创造者的眷属。零依拥有一整支人鱼族群的灵魂和年兽的肉体，但控制这些身体的意识却是从单独的人鱼之肉中诞生的，不属于任何一只人鱼的全新生灵。
血海造物的状态在这里又是尤为特殊的一个，作为肉食性黏菌的共生体，她不存在一个占据绝对主导的意识。只要有足够多的黏菌聚集起来，就会自动涌现具有思维能力的智能，而无数个这样的智能通过共享记忆和思维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络，真正的“红”就是这张精神网络的对外窗口。
她不像花子那样拥有对分身的生杀大权，也不像零依那样拥有唯一的意识，每一个产生意识的黏菌聚合体之间都是平等的。只不过她们能够通过独有的精神联系，将自己的思想对同类保持透明，‘红’的每一个行为都是经过全体思维一致同意后才得以实现的，所以并不会出现内部分裂的现象。
如今的血海造物将自己分裂成了数份，平均放置在夜城的分身上，而包含了最多数量的一部分则留在夜城身边，将夜城的命令及时分发下去，如此一来，在这里的女仆小姐就成为了事实上的主体。
这也是红在和零依战斗前担心的事——一旦在这里消耗了过多的个体，以至于无法维持足够的智能来传达夜城的指令，那么留在外面的血海造物就会陷入混乱。
要么因为失去指令而停止行动，又或者在无法接受新命令的前提下自行建立起临时网络，并起开始独立运转——无论哪一种，都会让女孩们意识到自己身边的人不是夜城，而是一个用来代替本体的傀儡——或许在她的控制力减弱的现在，这种事已经开始发生了。
至于在发现这一点后她们会怎么看待这件事，以血海造物模拟的结果，那显然不会什么皆大欢喜的结局。
于是，在不经意间，最后，也是最大的危机，到来了。
——！
走廊中，人类和野兽的身影仍在战斗，而地上到处都是女仆的尸体，每一具尸体的死因都不尽相同，被蛮力碾碎，被兽爪撕裂，被利齿洞穿，被抽干水分……堆积的尸体让地板的厚度增加了属实厘米，甚至开始阻碍两人的战斗节奏。
细小的触须从走廊的裂缝中伸出，从下方刺入身体内部，没有被彻底破坏的部分被墙壁吸收，在眷属体内分解消化，然后重新培育成新的身体，再次投入战斗。但就像之前说过的，个体被消耗的速度远不如增殖的速度，这样下去，整个网络陷入崩溃不过是时间问题。
（残余个体的数量已经快要接近临界点了……问题出在我错误判断了零依小姐变强的速度。）
没有跟着登上绿洲号，导致关键情报失准的女仆小姐冷静地分析道。作为纯粹理性的意识，她的心中不存在紧张或者后悔之类的感情，只是在不断思考要如何解决眼前的困境。
眼下要解决的问题有两个，阻止零依找到夜城的本体，并且维持对外界分身的控制，但这两个任务本就是相互矛盾的，而随着有一具身体在战斗中损坏，留给她思考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
（必须要在事情无可挽回之前，想到解决的办法。）
看着再次扑来的野兽，女仆小姐握紧了手里的剑。
废弃建筑区里，辘首童子停下了动作，在她面前，夜城面无表情地抬起胳膊——他的手腕上有着一个深可见骨的伤口，白色的断茬从皮肉下刺出，整个手掌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耷拉着，只剩一小段皮肉还连在手臂上面。Q|Q群
在刚才的战斗中，他又一次在中途走神，这次辘首没能及时收住力气，代价就是右手的腕关节连同神经韧带被一同打断，险些把整只手掌撕下来。
“…………”拔
他注视着自己的手掌，然后轻轻晃了晃胳膊，快要断掉的手掌就像钟摆一样晃晃悠悠。下一秒，他身上的衣服瞬间融化，血色的胶质将手腕包裹起来，快速修复着他的伤口。勿
“首领，状态奇怪是也。”七
辘首童子安静地等待着他治疗伤口，鬼王看着夜城，自言自语道：“脑袋，和之前不同。”
“脑袋？”5
听到她的话，刚刚把手腕修好的夜城拍手道：“对了，辘首你之前是喜欢脑袋来着……我还以为你改成锻炼肌肉了呢，现在还在收集脑袋吗？”其
“暂时，不必。”灵
辘首端详着夜城的脸，然后摇了摇头：“期待脑袋，但是朋友。”
她低下头，虽然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但却显得有些失落：“朋友没有脑袋，不期待。”吧
（无论要我去做什么都无所谓，我想要给大家一个完美的约会。）
那是在对外界的联系削弱之前，夜城对血海造物最后留下的话。
看着在本能和感情之间纠结的辘首童子，夜城眼里闪过红色的光芒。他抬起头，二楼的窗户上倒映着他的面孔，少年慢慢抬起手，手掌边缘镀着一层浅薄的血色，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然后微微摇了摇头。
接着，他的目光转向外面人来人往的街道。
身穿风衣的侦探小姐怀里捧着一个纸袋在街道上走过，她在购物袋里翻了翻，从里面找出一根棒棒糖，用牙齿撕开糖纸，整个含进嘴里。
在她身边的少年手里拎着两个更大的购物袋，里面是些流行衣物和化妆品，另外一个则是成打的气泡饮料。
“没想到搭档你竟然知道我平时喜欢的牌子啊，不会是在偷偷做功课吧？”
百目光用手肘顶了顶身边人的肋骨，调侃道：“难不成是想要追我？搭档变成情侣什么的……未免也太俗套了吧~”
她故意拉长声音，同时偷看夜城的反应，发现后者不为所动后又继续说道：“说说看，是谁在给你通风报信——难道我家里那帮老家伙背着我偷偷派人过来了？”
“那个啊。”夜城翻了个白眼：“养老院的梅间太太告诉我的，就是你拉着我当义工的那个，她过去是有名的设计师吧？她还说你一直在问她那种款式看起来更和w……”
嘭嘭嘭！
“啊啊啊，真是的，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用单手刺拳连打阻止夜城继续爆料，侦探小姐大声抱怨着往前走了两步，把夜城甩在身后，然后转过身，背着手，倒退着前进。
“说起来，上次我和家里沟通的时候，那帮家伙怎么都肯不相信我有见到神明大人，顶多相信我找到了过去百目家供奉的神明的线索——消息不灵通的老家伙是这样的。”
女孩耸了耸肩，用舌头顶着棒棒糖，在牙齿间搅得咔咔作响：“刚才那件事我没胡说，说不定那边真的会派人过来调查我有没有夸大其词——而且还是偷偷摸摸的那种。”
她叹了口气：“洗白之后才发现要考虑的事有那么多——还不如当年当独立退妖师的时候，虽然危险，还要被条子追，但遇到什么不爽的东西就能呯呯给它两枪……”
“对了对了，说到这个，你不知道我当年遇到那帮信邪神的家伙有多恶心，一个个疯的不行，搞的事也是最下三滥的那种，而且里面不少人还真有点特殊的本事——现在想想，说不定那些神明也和那只兔子一样疯了。幸好当时没有见到真货，否则连真相都没找到就死在臭水沟里也太可怜了吧？”
“不过现在好了，我也是上面有人的人了。”
私家侦探一口咬碎了棒棒糖球，看来下半年的工作确实让她积攒了很多压力。
“诶，不如我们过段时间去当独立退妖师怎么样？就我们两个——神秘的美少女侦探和她忠诚的搭档华生·诚！但背地里却是行侠仗义的怪盗，要是再遇到那种邪修士，就让他们身后的货和搭档你碰一碰！第一站就去我老家，我看那帮装腔作势的族人不爽很久了……就趁这个机会教训一下他们也好。”
她滔滔不绝地畅想着衣锦还乡后横行乡里的未来，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身旁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脚步。
“要教训……谁？”
第1085章：不能超越因果还算什么女仆（4.1k）
“提案：根据辘首小姐的愿望，预计使用三个标准时在市中心搭建学名为京观的奇观性地标建筑。为了避免在建造过程中//出现不必要的人员伤亡，申请使用三分之二数量的个体提前对建筑材料进行改良，确保建筑材料的头颅成为可再生资源——例如砍下一个就能长出两个。”
“否决。”
“提案：通过网络查明曾经和百目光小姐产生冲突的人类、妖魔、灵体及神明之名单，并在十二个自然日内抵达他们家门口，勒令其向百目光小姐诚恳道歉——另，如果目标拒不认罪，此提议可与一号提案进行联动，预计将节省百分之三十二到四十的开销。”
“否决。”
“提案：在市内扩散孢子，对所有感染者设定‘七谷桃香是成熟可靠的大人绝对不是需要照顾的小孩子’的思想钢印，之后……”
“否决。”
“提案：设置可以容纳全部女主人的空间迷锁，并将其和主人目前所在的空间连接，根据花子小姐的提议，解锁条件设置为‘和所有人进行爽到爆的繁殖行为’。”
“否……作为备用计划之一暂时封存，等到连接恢复之后提交给主人。”
无数条提案通过精神网络提交到女仆小姐这里，又在千分之一秒内被她一键否定，成功阻止了一群行动力爆表的复制夜城把鸣海原爆改成沙耶之歌之类的鬼地方。
到目前为止，分身和夜城之间的联系没有彻底中断，女仆小姐还能及时阻止其他个体的独走行为。但随着爱丽丝能够控制的个体数量锐减，血海造物的精神网络确实开始出现了微弱的延迟现象。
眼下的误差仅在三分之二秒左右，还不至于真正影响到约会，但以血海造物的思考速度，这短短的半秒钟已经足以让它们提出一堆花样百出的见鬼提案了。如果作为主体的红继续受创，精神网络的通讯延迟还会再次加剧，如果丢失连接的时间超过一分钟，谁也不知道这帮家伙会独立思考出什么样的点子。
当务之急是维持网络的完整，而眼前的年兽显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而如果放任零依这么离开，确实可以保证精神连接畅通，但如果被她找到夜城本体的位置，被打扰的主人同样会无暇顾及那些分身，然后被女主人察觉到漏洞。
！！！！
女仆小姐再一次预判了零依冲过来的路线，双剑交错，将她压制回原本的位置。与此同时，她在脑海中第三万六千次对眼下的状况进行模拟，但所有的答案都指向了同一个结果，想要同时实现两个相反的目标，概率为……
0。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题目都有答案，就像鱼不能飞到天上，花不能开在火中，乌鸦不会变成写字台。
这并不是她最开始预测的结局，但和她最初的演算一样，除非出现奇迹，否则主人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注定无法完成——而奇迹之所以是奇迹，正是因为它不会因为人的祈求而出现。
那么，现在她能做的就只有……
‘醒醒，爱丽丝。’
是谁在说话？
女仆小姐茫然地抬起头，却发现刚才还大闹着的零依小姐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和自己一模一样，身穿女仆服的身影。
于是，她马上意识到这里不是现实，而是她的思维空间。
因为消耗过度而出现了混乱吗？
她试图让自己的意识回到，但就在这时，对面的身影突然张开嘴，用平静的声音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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