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祂再次弹了下手指，因幡之神立刻感觉到一股气流从喉咙里流过，尽管祂仍然无法调动任何力量，但至少恢复了对话的能力。
“你不是要为了那个白神报仇？”
“当然，我还要感谢他呢。”
白影人点头道：“那家伙，我本来想要让祂在封印里好好，结果比之前更极端了是怎样啊！”
“竟然把神明当成人类的阻碍什么的……虽然比原本有了一点进步，但还是完全不够啊！”
“确实神明佛祖这种东西光是存在在这里就会影响人类的社会进程，但就算没有神仙，世界上也还是会有妖怪和修行者，就算连这些也没有，人类里面也会有强者和弱者，男人比女人更强，青年比老人更强，有钱人比穷鬼更强，手里有枪的人又比上面的人都厉害……只要还有强者和弱者的区别，祂所谓的扭曲就永远不会消失。”
“就算祂能拒绝神明的影响，难道还能把所有人都变得一样健壮，遵守一样的道德观，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哦祂还真打算这么干，牛逼的。”
白影叹了口气：“祂这么执着于神明，说到底还是认为神明是高于人类的存在，但说到底，神仙也好，佛祖也好，不过是比人类更厉害，更聪明，更大只一点而已。我们是强者，是先行者，是师长，是暴君，是慈善家……但这只是外在的‘色’，剥掉众生外相，在‘空’中又哪来的高下之分呢？”
祂双手合十，念诵道：“色不异空，空不异色，五蕴浮云空去来。三毒水泡虚出没，法身觉了无一物，本源自性天真佛。”
“我是未来你，你是过去我，人佛之间本无差池，如果一心将神与人看作势不两立的双方，又怎么可能真的相信凡人可以被渡作金刚佛陀呢？”
“如果想不通这一点，那么需要度化的不是别人，正是祂自己啊。可惜，我本来还希望百目先生能帮祂一把呢，结果直接被送去寂灭往生了啊，明明对那只天使就挺耐心的……难道因为不是女身的关系吗？下次变化的时候果然还是用女相比较好吧……”
“等等！”白兔悚然道：“你是说……白神是你送进来的？”
“稍微推了一把，不然你觉得金阁寺的和尚和金田家会那么巧的把两个道具凑到一起吗？万宝槌的力量是被那只小家伙吸收了，但铃铛可没有啊，不是我帮忙遮掩，那家伙在百目先生检查的时候就第一时间捏死了好吧。”
白影意兴阑珊地摇了摇头：“可叹可叹，一生诘难，寂寞幻影，南柯一梦，只希望祂寂灭之前能悟得一丝真意，稍作宽慰吧。”
“……”
莫名其妙被灌输了一通不知真假的理论，因幡之神只觉得一头雾水，搞不懂这家伙到底要做什么。
“我说了啊，就是来看看杀了我分神的人是什么样子嘛。”
白影的语气有变的轻快起来：“其实我早就想来了，要知道我和他的缘可比你们早的多呢，只不过一直找不到机会——明明上次他和西方的那帮家伙干架的时候是个好机会，要是我当时去搭把手就能自然的混进他旁边了。”
“结果老爷子不知道犯的什么拧，宁肯放任天堂的人胡搞也要拦着我，要不是百目先生本领高强，差点就会闹出大事哎。”
祂抱怨道：“真是的，我又不会把他拐到灵山去，让我尝……看看又不会怎么样。”
说着，白影再次向鸣海原望去：“嘛，算了，至少他对那孩子还挺好的，这样我也暂时放心了。”
“那么，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尽管因幡之神完全听不懂对方话里的含义，但祂还是努力尝试从对方口中拿到更多情报，不管怎么说，夜城都是祂的恩人，就算是为了八上比卖着想，祂也不可能坐视对方被眼前这个古怪强大的存在暗地里算计。
不过，这句话反倒让白影人陷入了思索，祂摆出思考着的姿势，嘀咕道：“突然这么问，我也说不好啊，毕竟我还没想好要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
“嗯……总之……就先试着让他尽可能多x几个女人什么的……”
“fnmdp！”
尽管自知自己绝不是白影的对手，但因幡之神的道德观还是让祂发出怒吼：“你的发言已经侮辱了纯爱上万年的历史，我要你马上道歉！”
“把后宫开出纯爱的才是异端！只要大家相互喜欢，后宫和谐，天下大同有什么不好——你该不会是想看党争胃药之类的东西吧！”
白影毫不客气地吼了回去，并且非常无耻地利用了武力压制，祂稍微动了下手指，就再次夺走了对方说话的能力。
“……呼，百目君差不多也要注意到这边了——吆西！那我就要夹着尾巴逃跑了呦~”
这时，白影忽然停下自己的传教言论，祂侧头望了望现世，随即伸出手在虚空中一划，一道白色的门扉就在因幡的祸津国中敞开。
“这次的见面就到这里吧。”
祂施施然步入门中，又忽然回过头，挥手散去了因幡之神身上的束缚：“今天的事就当做一场不存在的梦好了——记得不要向百目先生告状哦，多谢啦~”
白色的帷幕从左右滑落，将祂的身影掩盖在重重纱幔帐后，又如同破碎的泡沫一样化作点点光影。
许久之后，被解放的白兔从祸津国的最底层慢慢爬起身，祂感受着白影留下的气息，回想着对方最后的话，脸上的表情快速变化着，好像想到了什么。
“那家伙……对了！那家伙是——”
祂猛地抬起头，用不敢置信的语气吼道。然而不等祂喊出对方的名字，眼底就闪过了一抹奇异的白光，光芒消散之后，白兔之神便再次恢复了迷茫讷然的神态。
“尊命，白山大人……”
“…………？”
“嗯？我在说什么东西？”
兔子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但祂很快就把这种感觉忘在脑后，凑到现世的窗口，看着夜城被警官一路追杀的样子，乐不可支地欣赏起来。
第1091章：道成寺的恩仇
目崎神社，会客室中。
一张矮桌被摆在房间正中，桌子中央被掏了一个窟窿，下面点着炭火，火上架着黑色的茶壶，壶嘴正冒出白色的蒸汽，发出尖锐的提示音。
一双苍老的手臂握住铁壶的把手，把它从火上挪开，然后把壶嘴对准了桌子上的茶碗。
哗啦！
滚烫的沸水冲进茶杯，和杯中的茶叶撞在一起，纤细的叶片在水中起舞，快速舒展，一股淡雅的香味随之扑鼻而来。光是嗅到气味就让人精神振奋，闭上眼睛细嗅更是让人有如身登青云，神游太虚一般的逍遥无羁之感，即使对茶道一窍不通的人也能充分理解这茶叶的质量。
更重要的是，这不是霓虹茶道中常见的抹茶，而是华国的焙茶。
“这个叫做‘道茶’，听说唐国那边的修行者都这么喝，贼讲究。喝起来有一种……悟道的体验！我手里的货也不多，百目大人要多喝一点。”
“……”
看着一边对茶叶吹气，一边咂抹嘴的老人家，夜城总觉得她会突然蹦出一句‘其实我早就是华国人了’之类的话。
拗不过对方的热情，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发茶水中确实蕴含着一种奇异的韵味，这种感觉类似他从花仙婆那里弄到手的帝流浆。虽然浓度比不上正品，但却更容易被吸收，对于普通的修行者来说确实是不可多的的宝物。
“百目大人今天来找我这个老婆子有何贵干？”
享受完今天的份额，神主大人满足地喘了口气，把杯子放回到桌上：“如果是道成寺家的事情，老婆子已经爱莫能助啦。”
在伊邪那美事件中，巳生神主以人类之身强行催动先天神文言，与白山君一同支撑起少彦名命的归还仪式。两人的身体在那时都被透支到了极限，白山君还好一些，她只是单纯失去了大量妖力，但妖怪的身体素质还在，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无论是仪式的消耗还是交给白苓的尾巴都能修炼回来——但巳生神主不同。
在事后检查的时候发现，神主的身体被破坏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更准确的说，被破坏的是在肉体之上的某种东西，即使夜城用活化之力将她的伤势治疗完毕，老人的身体仍旧像一个四处漏水的木桶，根本无法正常使用法术。
失去一生辛苦修炼的法力，对修行者的伤害之严重不亚于失去手脚，但从巳生神主身上却完全没有看到类似的低落情绪。老人家不但没有被自身的损伤影响，气色反倒比过去还要好上几分——大概是自己主动戒了烟，又被神乐局长逼着戒了酒的结果吧。
巳生神主穿着一件素色和服，手里捧着茶杯，乐呵呵地从果盘里拿起一枚仙贝，嘎吱嘎吱地咬起来，过去那种老而弥坚的狠辣一去不返，曾经叱咤江湖的老太君现在只是个在乡下含饴弄孙，安享天伦的和蔼老太太。
“现在的当家的是晴丫头，这个你也知道的嘛。就算找到我这里来，最后还不是要落在她那边，平白耽搁时间……”
神主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又忽然停下动作，整个人警惕起来：“你们闹别扭了？”
老人咳嗽一声，摆出过来人的架子：“哎，那我就得好好说说你了，年轻人之间偶尔有点小矛盾不是什么大事，就算吵一架也不碍什么，华国老话说得好，床头吵架床尾和嘛，但躲着不见面就不对了。”
她拍着胸脯保证道：
“这么拖下去小事也要变成大事，不过不要怕，有奶奶我在，保证什么事都没有！——来，这是她喜欢的菜单，这是她喜欢的音乐，这是她喜欢的衣服类型，这是她房间的钥……”
“……您太客气了。”
夜城不动声色地打断了老太太卖孙女的企图，冷静地把手里的茶喝光：
“就是晴叫我来问您的。”
“哦？”
这句话超出了神主的预料，她思考片刻，脸上的表情逐渐变了：“原来如此……是‘那个案子’吧？”
老人的语气有些低沉。
在绿洲号事件结束后，道成寺小姐在无人岛上曾经对夜城提起过自己父母的事情。作为上一代家主的道成寺夫妇死于一场意外事故，但道成寺晴却从档案中发现事故现场残留着妖怪活动的痕迹。女孩疑心父母之死是有人类或者妖怪暗中谋划的结果，但巳生神主却不允许她继续调查下去，于是她只好把所有的怀疑暂时压下去，直到被亚列的环境充旧事重提，又被岛上的法术影响了心态，这才把心思对夜城全盘托出。
因此，在自己手边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后，夜城便找了个机会，到道成寺家向巳生神主问清事情的根由。
人生的悲事，莫过于幼年丧父，中年丧侣，晚年丧子。让一为耄耋老人回忆孩子的死状对她多少有些残忍，但这也是解决问题的必经之路。
“没什么奇怪的，晴丫头现在是代理家主，只要是道成寺家有记载的档案都可以随意查阅，能让她找到老婆子这里的就那些只有本身没有详细记载的事了——普通的家务事又不值得您亲自过问，能够让您如此慎重的事，想来也就是那几个了。”
神主的目光投向窗外，庭院中的松柏郁郁葱葱，层层树梢像海浪一样摇晃着，拂过林间的清风便被赋予了形状，轻柔的沙沙声就像有人在半空低吟着经文，将听众的心思送往远方。
“那孩子在意这件事也有很久了，亏她能忍到现在才和您说起来。”
“您一直都知道吗？”
夜城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多余的话，不是他看不起道成寺小姐，而是以巳生神主的手腕，如果她真的不希望道成寺晴找到父母的消息，她大概直到现在都会觉得父母的事只是一场意外。
“她说自己的父母很可能是被妖怪杀害的，甚至有可能是内部的退妖师和妖怪勾结所为——真的是这样？”
夜城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显，但巳生神主却没有直接确认他的猜测，而是平静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不知道？”夜城追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既没有确信是妖怪所为的证据，也没有能证明真的是意外的证据”巳生神主敲了敲桌子：“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句话里包含的意味有些奇怪，按理来说，两个互斥的结论无法同时成立，但也不可能同时无效。
“并非意外事故”这个判断本身就意味着阴谋，但是巳生神主却又否认了后者，那就只能认为两种猜测都存在着无法解释的疑点。
不过，这也证明了一件事——
“人为的痕迹太过明显了吧。”夜城皱眉道：“你们当初就这么糊里糊涂的结案了？还是真的像晴说的，天圣宫对道成寺家施加了压力？”
“有这个可能，但不合常理。”
神主道：“保守派退妖师确实不赞同对妖怪大规模开战，但他们的理由是这个年代的人类占据了明显的优势，妖怪已经不可能再度成为和人类对等的敌人，没必要为了追求尽善尽美而冒更大的风险。”
夜城了然地点了点头。
巳生神主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天圣宫里存在保守派，但不存在投降派，这帮人存在的理论基础就是如今的妖怪势力是移动摇摇欲坠的破房子，只要你踹上一脚，就会轰然倒塌——然后从里面跑出一群无家可归的壮汉和你干一架。
人类已经锁定了结果，但妖怪里也存在着不可小觑的强者，那就应该循序渐进直到最终胜利，无需节外生枝去冒穷鼠噬狸的风险。
这样一来，自然不会有人为了交好妖怪而对同僚——哪怕是有路线之争的同僚痛下杀手——在己方直捣黄龙的时候甘愿当儿//皇帝的人还是比较罕见的。
各方面都很罕见。
“内鬼，又或者私仇？”
“谁知道呢？”神主叹气道：“因为缺少足够的证据，天圣宫不会阻止道成寺家调查，但也不会提供额外的帮助，而道成寺家自己的资源没办法更进一步了……大概就是这样子。”∧@q@q@群℃八<误,∝7∮/5∠√凌{∞把‰!玖⊥舞%±彡!@〇／琪&*∪疤‰靶∝
巳生神主端起茶壶，带有斑点的手臂从和服的袖子里伸出来，用微微颤抖的手为两人倒满茶水——纯铁质的茶壶对失去法力的老人来说有些过于沉重了，夜城想要伸手帮助对方，但神主在这种事上却有着莫名的坚持：
“晴丫头当时刚出生不久，道成寺的血脉已经延续下去，如果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这上面，恐怕等不到在鸣海原站稳跟脚，道成寺家就会彻底变成天圣宫的附庸了。”
“那现在呢？”
“现在？”
老人无奈地笑了笑，似乎一下子苍老了下去：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久到那些人不需要销毁罪证，时间就会帮他们做到这一切。就算重新调查也根本没办法找到足够的证据，而且，现在晴丫头才是家主，如果重新提起这件事，她就要直面自己父母的死亡……”
“比起复仇，我更希望晴丫头能忘记这一切，好好生活下去……我的女儿恐怕也是这么想的吧。”
“可以理解。”
夜城再次点了点头：
“那么……要我帮忙吗？”
他看着费力地把茶壶放下的老人，轻声道。
哗啦。
茶壶撞上了茶碗，陶瓷的容器翻倒在桌上，顺着桌面滚落，在地上摔的粉碎，价比黄金的道茶渗入地板的缝隙，而老人却连看都没有看上一眼。
“好哇。”
如同即将施加最最恶毒诅咒的巫婆，巳生神主抬起头，昏黄的眼眸中闪烁着凌厉的光：“把他们揪出来，把夺走老婆子的孩子，晴丫头的父母的贼揪出来——夜见大人！”
“让他们为我的孩子付出代价。”
她咧开嘴，露出蛇一样尖锐的前牙：
“到时候……老身亲手把他们的心肝剖出来下酒。”
第1092章：天皇的帽子颜色（4k）
天圣宫·大御神所·伊势神宫。
炎炎夏日已过，但秋老虎仍旧凶猛，残留的蝉在树林间低声鸣叫，仿佛要抓紧最后的时间在这个世界留下自己生活过的痕迹。
伊势神宫的内环禁止普通游客随意踏入，现在也不是例行举行祭祀的时间，只有少数几个内部人员在，让诺大的神殿中显得有些空旷而幽寂。
不久之前，伊势神宫忽然召集了大量人手，在神殿中举行了一场非惯例的天照大祭。这次仪式直接导致大量神官和巫女伤及根本，不得不退居二线，直属伊势神宫的大神官更是一病不起，直到现在还在修养。对于这些人，神宫高层慷慨地赐下了足够他们满意的报酬——仅此一次仪式的奖金就是所有人一年的俸禄，受伤的神官的报酬则额外再增加三倍，所有参与仪式的神官和巫女阶层上提一级，几名损耗过重，无法继续履行职责的神官更是被赐予了足以一生无忧的地位和财富。
而这种慷慨之举得到的结果，就是非但没有人对这件事抱有怨言，伊势神宫的口碑反而因此提升了不少，不知道算不算是意外之喜。
“听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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