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就当你们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好了。”
第1111章：难以想象的混帐（5.1k）
“大哥哥说得对，这下终于有不那么无聊的家伙了——”
浊紫色的烟雾从黑伞中流淌下来，在夜城身旁化作身穿黑色和服，荡漾着雾气般业力的娃娃脸女孩。
她看向一男一女的眼神带着孩童般的好奇与天真，但那双没有高光的眼睛深处却藏着深不见底的黑暗，稍微多看两眼就会有一种连灵魂都要被吸进去，向无底的深渊不停坠落的错觉。
“虽然本事不值一提，但这只小猫身上的业力可不是几百条人命能压得住的，虽然不如家里养的可爱，但偶尔撸一把也不错——嘬嘬嘬~”
她把手插进胸膛，从怀里抽出一根肋骨，对鬼虎威吓的低吼视而不见，把肋骨对着它来回摇晃，嘴里发出唤食的动静。
“别随便给路上见到的**喂东西啊。”
夜城随手夺过肋骨，咔地一声插了回去：“万一喂死了怎么办？”
“但它本来就死的。”
“……也是。”
“区区小鬼，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见到两人在眼前旁若无人地胡闹起来，胡婆双眉倒竖，白色眼睛中燃起被轻视的怒火，手里的红筷子向前一指：“虎仙！给我吃了——”
“等等。”
就在她喝令魂虎再开杀戒之前，身后的青年主动阻止了她的行动。
“少爷？”
神婆立刻收起神通：“您有何吩咐？”
她的态度仍旧谦卑到近乎恶心，但陈青杰却没有把视线落在她身上哪怕一秒，男人从她身旁径直走过，张开手，迎着夜城走了上去。
“我想起来了！”
他的声音透着故人相逢的喜悦，好像这里不是寂静的午夜街道而是气氛热闹的舞厅，躺在周围的也不是死相惨烈的尸体，而是喝到断片的醉鬼：
“你是那个……就那天晚上和我们坐一艘船到九龙的先生对吧？”
男人兴奋地打量着夜城的脸，见猎心喜地搓着双手：“我当时完全没看出来……嘛，我本来就看不出来，毕竟我根本就不会法术——兄弟你是哪条道上的？
他自说自话地和夜城套着近乎，两只手激动地在衣服上来回擦拭，鞋尖不断抖动，摩擦着地面，像是随时会跳起舞来：
“——对了，还没有自我介绍一下，鄙人陈青杰，我的舅舅是九龙警督，家父是……”
“李刚？”
夜城接口道。
“……您一定是记差了，九龙哪有叫这个名字的警督？”
陈青杰先是一愣，随即爽朗地大笑起来：“我姓陈，家父怎么会姓李呢？”
“这你就问着了！”
花子从一旁横插进来，抢在夜城开口前回答道：“这个问题很深奥，你不清楚很正常，得回家问你妈去。”
“你t……”
听懂对方言外之意的陈青杰脸上瞬间蒙上一层怒气，但在深呼吸了一次之后，他竟然完全把怒火强压了下去：“别开玩笑了，这位小姐……”
“能屈能伸啊？”怨灵眼前一亮：“来来来，咱们再聊聊你妈和你舅舅当年的……”
“你少说两句吧。”
还想毒舌两句的怨灵被夜城拉回怀里，他对陈青杰歉意地点了点头：
“别听她乱说，我的意思是——你爹姓什么不重要，反正过两天都要和你舅舅一起滚蛋……当然，如果他对你的事一无所知那就没事——我觉得不太可能就是了。”
这句话一出口，陈青杰终于不加掩饰地变了脸色：“你这是什么意思？”
“在明知故问之前，你不能看看自己身上的血。”
夜城扶额道：“而且，虽然我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你们杀光了，但你自己刚才已经把自己的事全都爆出来了啊，当坏人就别搞得这么理直气壮好吗……”
“你！”
“少爷，莫跟他吵嘴了。”
见到自家少爷被三言两语怼的失了方寸，胡婆很有眼色地顶了上来：“这家伙说得大义凛然，依我看不过是想来分一杯羹罢了。”
她的眼神在夜城手中的黑伞表面一扫，眼里闪过自以为掩饰的很好的贪婪，然后略过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女孩怨灵，落在他的手腕上。
“口气大的像是要替天行道，但你自己不也是个养鬼的货色吗？不仅养鬼，还专门养了只艳鬼——这东西只能用横死的妙龄女炼成，这不是你杀人炼魂，还能是你在路上捡的不成？”
市井出身的神婆化舌为剑：“看你那张脸，养鬼养到自己都有三分鬼样，想必没少在你那小姘头身上阴阳交汇吧？小心被你那小女鬼抽阳补阴，被拖到地下做一对鬼夫妻吔！”
“你……”
于是，在陈青杰之后，花子也变了脸色，她眼里闪过一道业力，厉声道：“你……”
“——你说的好啊！”
女孩唰地竖起拇指：“再多说点，我快有新灵感了！你再多讲两句，我可以在黄泉里给你提前安排个好位置，比如说每天可以少被插两刀之类的——很赚的提议吧？毕竟你马上就要下去了。”
在花子身旁，夜城微一挑眉：“眼神倒是不错，华国修行者还是有点东西，就是实力差了点。”
很自然的，他的话被神婆当成了被揭开老底后的死鸭子嘴硬，胡婆冷哼一声，继续揭露道：
“你以为装疯卖傻就瞒得住我吗？”
她一指夜城的手腕：“那只艳鬼不过是个幌子，你真正的依仗是关在那枚法器里的恶鬼吧！”
神婆所指的正是夜城缠在手腕上的勾玉和里面神官的灵魂：“你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我虎仙的鼻子——那只鬼怨气冲天，不是遭受了非人的折磨是万万做不到这个程度的。”
她一挥红筷子，魂虎从天而降，挡在自己和陈青杰之间：“你一个杀人拘魂的鬼师，还敢装作替天行道，也不怕大风闪了舌头！小心老天五雷轰顶，劈的你魂飞魄散！”
神婆一番话铿锵有力，没有半点颠倒黑白的心虚，全然发自内心。
“……你说的很有道理。”
夜城默默看了一眼手里的微型黄泉比良坂，又看看身边的花子和自己身上的业力，无论哪一条单拿出来，似乎都比对面更‘邪’上一点点：“我竟无言以对。”
“既然知道，那就快滚！”
“不行。”
夜城看了眼跃跃欲试的花子，决定配合她好好玩一把：
“既然被你看出了身份，那我也就不装了。”
他将双手负在背后，一阵阴风将黑衣向后吹起，俨然一派渊渟岳峙的宗师老怪气魄：
“本来本座懒得管你们玩的什么小儿把戏，但这只鬼虎养的倒是不错。本座掐指一算，这只鬼虎和本座有缘，有大缘。”
回忆着某个无名佛陀的气质，他用下巴朝虎仙示意了一下：“正所谓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以你的德行，拿着这种好东西很容易被人趁半夜打死在路上。这样吧，我吃点亏，帮你化解一下，卦费也不用多给，用那只鬼虎凑合一下勉强也就够……”
“你找死！那我就成全你！”
神婆一忍再忍，最终实在忍不住对方那副满脸跑眉毛的表情，面色狠辣地把筷子往前一指。
嗷！！！！
半透明的凶魂鬼虎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咆哮。
它的身体由透明的业力构成，方才咬杀数人时，身上的鬃毛沾了一层人血，这才勾勒出了模糊的形象。此时它仰天长啸，身上煞气流溢，竟然将毛发上的血液尽数抖散。
唰！！！
鬼虎的身影瞬间虚化，消失在原地，又眨眼间出现在夜城身前，而直到这时，被它甩开的血液竟然还没来得及落在地上，在空中留下了一副血红色的猛虎轮廓！
冲出的鬼虎爪下生烟，又有一阵妖风环绕，身影一化为二，二化为四，化八，化十六，化三十二，四面八方入耳处，尽是鬼哭虎啸，将个夜城围的密不透风。
“虎仙婆。”看着对方被黑云阴风阵困住，陈青杰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一些，他向神婆侧着头问道：“能杀吗？”
“少爷放心。”
胡婆胸有成竹道：“他养的鬼确实不弱，如果遇到的是其他人，胜负也未可知。可惜婆子我供奉的虎仙专吃魂魄，又刚刚享用了七八条血食，全然服从我的驱使，就算是千年的老鬼也要变成盘中餐。而且……”
她狡黠地笑了一声：“嘿嘿，婆子我刚才还留了一手没说——虽然这人没有说自己的来历，但那块玉佩上的痕迹分明来自扶桑鬼术，那地方的法术不过是流传过去的小把戏，就算练到高深之处也算不得顶尖高手。
“我看出了这一点却没说破，他却不知道我知晓他的底细，一加一减，任他是霸王再世，也难逃四面埋伏！”
“好！”
陈青杰拍了拍后者的肩膀，赞许道：“这次虎仙婆你有大功，我一定让我舅舅好好奖赏你。”
“哎呀呀，哪里的话，能为少爷服务就是我的荣幸了，哪敢再要什么奖赏呢？”
胡婆眉开眼笑，但嘴上还是配合着他的话把对方哄得哈哈大笑，二人之间主从尽欢，颇有鱼水相得的气氛。
“对了——人死了吗?”
笑着笑着，陈青杰忽然把脸转向夜城所在的位置，他的眼睛看不到鬼怪，只能看到一圈黑云在街上旋转，却看不到里面的真相。
“该是差不离了。”
神婆掐指算了算时间，又侧耳听了听，确定里面已经没了声息，这才笑道：“我这就收了法力，把其他的废物也连魂带肉吃个干净，省的陈先生日后费力遮掩。”
她把筷子一竖，往回勾了一下，叫一声：“回来！”
话音落下，黑云轻轻一颤，内有一物向上飞腾，似乎要听从神婆的命令返回身旁。但下一秒，整个云团就无比激烈地震动起来。
原本要破云而出的鬼虎刚露出一张脸就莫名停下了动作，凶悍煞气的脸上竟然显出了一丝人性化的震惊和懵逼，只来得发出一声被踩到尾巴似的猫一样的尖叫就被原路拖回了黑云中。
“还活着？”
神婆一愣，随即宁心静气，运功催动法术：“丢恁娘！给我杀！”
在主人的命令下，黑云中再次传来了鬼虎的咆哮声，野兽的吼声如同乌云中炸响的天雷一样恐怖，但是，这次的咆哮声中却夹杂着一丝极为隐秘的恐惧，好像在向某个足以威胁到它的敌人示威。
“怎么回事？”
看着迟迟没有走出黑云的鬼虎，神婆的脸上终于蒙上了一层紧张，她割破自己的手腕，让鲜血滴在纸老虎上，扬声道：“你在等什么！快杀了他！”
然而，这一次她的法术甚至没能让黑云产生和之前不同的反应，雾气安静地旋转着，黑云中的鬼虎非但没有如她希望的那样叼回猎物的首级，甚至就连怒吼声都衰弱了下去，很快就变成了受伤野兽才会发出的咆哮，而那之后更是只剩下了一声声惨叫。
那叫声无比惨烈，光是听在耳朵里都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打个哆嗦，下意识去想象她的鬼虎究竟正遭受着何种恐怖的对待。
终于，神婆彻底慌了神，她不再试图强化鬼虎，而是驱动纸老虎，试图把它召唤回自己身边。
“回来！回来！”
但这一次，云中就连惨叫也不见了，只余下一点微弱的**还证明着鬼虎的存在。
“为什么不回来？回来啊！”
胡婆一次次驱动法术，试图唤回自己的虎仙，甚至不惜用上血祭之法。没过多久，她就变得披头散发，头巾散脱，赤脚踏地，脸上手上血流如注，再加上本来就不可描述的外貌，看起来就像一个路旁的疯女人。而神婆却对此恍然未觉，只是用早已嘶哑的嗓子继续呼唤着虎仙的名字。
“回来！回来！回……”
“别叫了。”
一只手从后面搭上了她的肩膀，手上的寒意让胡婆打了个激灵，她连忙转头，却见到自己口中的艳鬼正漂浮在她的身后，怪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
“你？！”
胡婆大惊失色：“你这小鬼怎么逃出来……”
“闭嘴。”
花子的眼睛微微睁开，神婆顿时被一股隐形的力量命中，原地栽了个跟斗，脸朝下摔在地上。她费力地爬起身，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对着花子大吼道：“你把虎仙怎么了！”
“什么虎仙？”
怨灵瞪大了眼睛，看起来纯洁而无辜：“你是说大哥哥的新宠物吗？”
“？”
神婆的表情凝固，而就在这时，不远处遮蔽道路的黑云再次开始了涌动。
就像有人在里面用抽水泵将它抽走了一样，浓厚的黑云快速旋转起来，每转一圈就稀薄一分，很快就把内部的景象完全暴露出来。
夜城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手中握着黑伞的伞柄，周围的黑云正源源不断地被吸进伞中，他的另一只手则拎着虎仙的尾巴，原本如钢鞭一般的虎尾在他掌中软的就像一条棉花棒，而刚才还威风八面的鬼虎已经彻底趴在了地上，双眼无神，舌头歪在嘴边，眼看着口里的气有进无出，看起来十分凄惨。
“我都说了，这鬼虎和本座有缘，你还不信。”
他用鞋尖踢了踢鬼虎的屁股，后者不情愿地发出一声咕哝：“尾巴手感一般，比不上白也就算了，连狐狸大姐都不如——记得以后好好舔毛。”
“吼……”
鬼虎无精打采地抬起头，伸出舌头，象征性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你对我的虎仙做了什么！”
看着被他像玩具一样玩弄的鬼虎，胡婆顿时喷出一口鲜血，不可置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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